说是他独自一人伪装得甚好,这真的可能吗?
……该不是这会儿的赵嘉霖,歪打正着说对了吧?会不会是,这家伙真的跟胡敬鲂有什么联系!
……他死前突然良心发现,给我和夏雪平寄了那么一大堆东西,里面还有一张内存卡、有一份自己录制的遗言视频,专门给我俩揭示了“天网”的存在;而且他挟持我的时候,他手枪里根本一发子弹都没有……难不成这家伙在求死么?
并且,好像当初就是为了这份东西,夏雪平原先住的地方还进了个杀手,发现我和夏雪平回去之后还丢了一颗破片手雷……难不成,真的是艾立威发现了什么?
或者发现自己根本就活不成了、是在故意求死?
对,刘虹莺!
他看过刘虹莺的遗物!
他看过刘虹莺的胸罩上写的东西!
而且他跟刘虹莺同居时候,俩人用过的电脑内存硬盘也被人盗走了!
——会是邵剑英他们的人干的吗?
不,他的“元老会”派系根本没有这么大的本事……这家伙把中央警察部派来的装备给转运到自己手里的时候,自己都惹了一身骚呢!
更别说帮着一个杀手在警局藏匿这么多年了……
难不成,这些,都真的跟胡敬鲂有关?
想到这里,我的手心和后背又开始冒出冷汗来。
而这会儿,赵嘉霖已经快把自己跟蔡梦君编的故事讲完了:“……然后你想想,秋岩又办了这么多的案子,没有一个能够帮着胡敬鲂长成绩不说,还处处去折了胡敬鲂的面子,尤其是本来他是要保上官衙内的,结果现在呢?上官衙内被关进首都的监狱了,我没记错,全国大选之后这家伙就该开庭了,而上官立雄也引咎辞职,出国去了旧金山。本来人家就对夏雪平有旧怨,现在何秋岩又跟着不让他事事顺意,你说,这家伙能不对付你心心念念的好男朋友么?”
蔡梦君听罢,又很忧心忡忡地看了看我,并且紧紧抓住了我的手,但犹豫了好一会儿,她却又不知道该不该开口似的,随后端起杯子站起身来,去到侧柜前头的甜米酒桶那里,揭开桶盖,自己舀了一杯甜米酒喝了起来。
赵嘉霖和我相互看看,我俩又看看一直在旁边不敢多说一句的、显然是已经被若干信息挤爆了“CPU”的又有些被吓到了的小C,紧接着,看着蔡梦君的背影,赵嘉霖又说道:“所以,梦君,我俩就想,虽然我俩都是小角色,没啥大能量,但是我俩也得试试,看看能不能用各种手段弄掉这个人。之前我已经通过我阿玛和我那几个叔叔联系了两个地方党团的青年议员,准备起草一个弹劾案,准备直接以『疑似贪污』『滥用职权』和『监管不力』的理由弹劾胡敬鲂,但是就地方党员那帮人的整体能力和调性,他们在省行政议会,恐怕也是人微言轻;但如果你父亲蔡叔叔能够发动他们蓝党加入到这个提案当中,能够跟着一起递交联署提案的话,这个事情我估计也差不多十拿九稳了!梦梦,能不能帮帮我俩?”
“咕嘟”一声,蔡梦君又灌了一大口甜米酒,随后重新回到了我的身边坐下,表情复杂地看着我和赵嘉霖:“我是真没想到,这个人有这么危险,而且还会让秋岩陷入这么危险的境地……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我就直说了吧:其实胡敬鲂这个人,我上次见到他之后,我回家就跟我爸爸和我妈妈分别打听过了——爸爸是没怎么见过这个人,当然,我爸也没说这个人什么坏话,他对这个人其实也没什么印象,毕竟先前没多少交集么……但是,我妈妈,其实跟这个人交情颇深。”
“啥……”
“怎么回事?”
“其实不只是我妈妈,其实我父亲周围的很多人,包括他们党部的裴部长、冼干事长、辛副秘书长等人都跟他其实认识很久了——只不过,党务政治的事情,我真的不懂,所以他们具体跟这个人什么交情,我也不清楚。”
我一下子呆住了。
同样呆愣在一旁的赵嘉霖转过头看了看我,貌似看出来我的惊愕和疑虑,主动替我问了一句话:“那胡敬鲂,跟陶阿姨又是啥交情呢?”
蔡梦君咽了咽唾沫,对赵嘉霖说道:“你们这位胡副厅长,有个堂弟你们知道么?我没记错,这个胡副厅长的堂弟,应该也是你们市局的一个警察,好像还是个官儿。”
“知道,咱们市局经侦处的处长胡玮旻。”赵嘉霖点点头说道。
老早以前大家只是怀疑胡玮旻是胡敬鲂的堂弟,但谁也不敢确认,毕竟胡玮旻的作风跟胡敬鲂比起来大相径庭,因为胡玮旻这人是查整个F城的经济金融犯罪的,恰恰这家伙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并且市局机关的“三驾马车”——重案一组、重案二组和经侦处的三个领导里,就他现在还没有车,常年上班靠着公交车和地铁以及腿着走,住的地方也是个老式“勃日列涅夫楼”的60平米两室一厅,孩子上学也去的是个普通国中而并非重点、更不是贵族学校;尤其与动不动就在媒体上遭到骂声连天的夏雪平、还有三天两头被人举报说收了黑社会或者类黑社会组织的贿赂的柳毅添比起来,胡玮旻身上基本上没什么污点,他的下属们也从来没举报过他。
只是前不久,从上官果果的案子、再到邵剑英的总务处的“团灭”这两件事上,从省厅到咱们市局自己内部,都对各个部门进行了一系列的施压,唯独他们经侦处一点瓜落都没吃到,这一下让大家都开始确定了他与胡敬鲂的身份来。
如今再一听蔡梦君一说,胡玮旻和胡敬鲂的血脉关系,基本上是可以被“加V”认证了。
“对……应该是他吧,我记不住我没见过的人的人名。”
蔡梦君说道:“但是从我妈妈讲的事情上来看,应该就是他,经侦处么,主要跟企业打交道的。我妈妈的药企,之前出过一个事情:大概是五年多前,一个医药总代表利用自己职权,擅自把『燊玖制药』的商标卖给了本地的一家手续不全的营养品生产厂,出品了一个叫『东北龙髓汤』的假冒伪劣保健品,后来这个『龙髓汤』吃死了人,死者家属就跑到燊玖制药的门口去闹事。因为我妈妈的关系,当时是省厅的治安队直接派出警力去维安、并协调与死者家属对话的,后来省厅就直接把查办这件事的任务,交给了你们市局的经侦处,我妈妈说好像你们的局长和副局长都没多过问,直接让经侦处配合市政厅商业管理署和F市商会调查组一起办的。反正最后这件事成功解决了,我妈妈也就是认识了这个胡什么……胡处长吧,然后通过胡处长结识的胡副厅长。然后大概是两年多之前,燊玖制药为了跟国外其他的药企争抢市场占有率,所以决定研制并在全国推广一种既能抑制甚至消灭癌细胞和病灶、又能同时为患者体内补充营养素、还能同时镇痛、降低癌症患者疼痛感的新型抗癌药物,但当时燊玖制药的问题是,第一,缺乏技术,当时燊玖的生产线在全国虽然数一数二,但在国际上,已经落后了人家发达国家一大截了;第二,缺乏资金,每年燊玖制药的投资和利润的投入使用,已经趋于饱和,想要研制并且量产新型药物,几乎是不可能;第三,燊玖看重的那位最开始在实验室成功合成这种药物原料的那位美国普林斯顿大学的医学博士,在那个时候,正在同时与来自美国、印度和日本的五家大型药企进行洽谈,而燊玖虽然作为咱们东北首屈一指的药企,在咱们国内有一定的影响力,但是在国际上,不过是小卒一枚。然而在一次通话中,你们市局的这位胡处长得知了燊玖的情况之后,没过多长时间,胡敬鲂就组织了一个饭局,饭局上我妈妈和燊玖董事会的其他两名大股东,不仅认识了四名分别来自南港『嘉华投资』、阿联酋『拉斯海马银行』和新加坡『淡马锡控股』的投行家,还认识了两位从美国华盛顿前来的信息咨询公司的华人顾问——大概也就是两个月之后吧,普林斯顿的那位医学教授,就把自己的实验研究论文版权和新型药物的专利权,一并卖给了燊玖制药。因此,我妈妈其实对胡副厅长特别感激。”
说完,蔡梦君又看了看我,说道,“我先前看他对你和夏阿姨那么凶,我就好奇,所以就跟妈妈打听了一下这个人。按照我妈妈说的,我以为那就是个脾气乖僻一些的老大爷而已,但我真没想到,这个人会对你不利……”
这些话,真的让我有些瞠目结舌。
让我无语的有两方面:
其一,胡敬鲂这家伙,居然还真并非像外界、以及我先前设想的那样,是红党的铁杆追随者——看来我先前把事情想得太简单、太学生思维了,认为任何人都是牢牢忠诚于一方势力的,可是看来实际上,一个人的倾向、态度、人际交往,远远更为灵活和复杂得多;
其二,蔡梦君,我的女朋友,这姑娘的心里可真是太能藏事儿了——她刚才还装作一副不太认识胡敬鲂的模样,可没想到,实际上胡敬鲂和陶蓁早有交集,而她其实也早就知道这些事。
——但是换个思路考虑,这也无可厚非,因为蔡梦君在刚刚赵嘉霖讲述这些事情之前,她并不知道胡敬鲂要对我不利,她不主动说出这些也情有可原;而至于胡敬鲂这家伙,当前他的最大目标肯定也是要弄掉聂仕明,自己转正成为省厅的正厅长,并且老早以前我跟卢二公子那帮人瞎胡混的时候,我就听他们传过,胡敬鲂这家伙将来更是想要往更高处爬的,要么进入省行政议会委员会,弄个委员长或者副委员长当当,要么就是去中央警察部或者中央议会委员会去,如果是这样的话,他要积攒的肯定就不止是红党的人脉,而是要在红蓝橙三方面来回下注、反复横跳,这倒也是人之常情。
但是,更让我觉得震惊的,另一个事情:
胡敬鲂,一个Y省警察系统的二号人物,居然能认识来自南港、阿联酋和新加坡的投行不说,还能跟华盛顿的掮客说客对上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