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一脸正经的赵嘉霖,也迅速地瞥了我一眼,把两片嘴唇全都缩到了口腔里牙齿下咬着,忍着同样差一点就绷不住的笑,又接着看向蔡梦君,随后实在忍不住了,才低下头咬着藏不住的下嘴唇、捏着拳头,对着桌子笑了起来。
“啧!你俩说正事儿就说正事儿,”我仿佛嘴里被人塞了一口辣根、喉头被人浇了一碟子柚子醋、心头被人抹了一层草木灰,于是我伸出手指在蔡梦君的小脑瓜上轻轻戳了一下,抗议道:“你提这个干啥?我不早跟你说了吗,梦梦?夏雪平被情报局的人借调走了,要不是因为这个,蔡叔叔也不会直接让聂厅长破格把我提升为重案一组的组长……哎,说起来这个组长,我当得都问心有愧呢!”
“哦,这样啊。我真有点没记住……”
“这个倒是无所谓了,你……你说你跟嘉霖姐、跟小C面前,提你误会我和夏雪平的关系干嘛呀?并且,什么叫『跟我有私情的大龄未婚女上司』?这事儿明明是你误会了,结果现在我倒有些下不来台了,这算啥回事!”
“哈哈!我可听说,一般心里有鬼的人,才会在别人的误会前头觉得下不来台!”蔡梦君不依不饶地看着我,对我笑道。
“不是……什么叫我『心里有鬼』呀?你把母子当成情人,这种事情说出来,多尴尬!”
其实在驳斥这些话的时候,我的心里确实有些心虚。
蔡梦君却依旧面带微笑,大睁着一双无辜的明眸看着我:“什么叫作我误会了呀?喂?当时你不就是这么跟我说的么?难道不是你说的吗——你说你的这位大龄未婚女上司喜欢你、好像对你有意思,还叫我跟你见面的时候背着点儿她,被她看见了不好,这些事情不是你说的吗?”
“不……我……我啥时候这么说过啊?”
这我是真的不知道了,我现在真是有点跳进太平洋里也洗不清的感觉。
“真是的!你自己说了还不认的呀!”蔡梦君皱着眉头,依旧是面带笑容地看着我,却有些不让份、不饶人地指着我:“真的,何秋岩,之前段亦菲活着的时候,我就应该把咱俩之间每一天发生的事情都录下来,然后弄成真人秀、电视剧,那时候要是有机会,再让段亦菲写成小说——然后等你啥时候不承认自己说过什么话了,往前捯几集、往前翻几章就找到了!看你还认不认!”
蔡梦君说完了话,又转过头去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杯子里的可尔必思,并且仿佛一个胜利者一样地放下了杯子,在她放下杯子的时候,又分别看了一眼赵嘉霖和吴小曦。
这时候的小C依旧在端着小面碗,嘴里面衔着东西,也不知道是面是汤、是荤是素,只是在眼巴巴地看着我,仿佛嘴里有什么话想说,却仿佛是因为嘴里有东西要咽下去、却又咽不下去所以耽误了说话,又像是被嘴里的东西挡着似的,不敢说出来或者问出来。
而赵嘉霖却一直在低着头,等蔡梦君说完了话,我和蔡梦君都在注意到小C的时候,赵嘉霖却突然抬起右手,从中间撩起了遮住自己右半张脸的发梢,脸上保持着冷淡,眼神里却似乎透出一股甜蜜温柔的光芒看了看我,并且又忽然对蔡梦君冒出了一句话:
“秋岩,真是这么跟你说我的么?”
——一晃神,我真的有点没听清。
赵嘉霖的话还说的有些含糊、又有些快,所以我实在是没校准她说的是“这么跟你说我的”,还是说的是“这么跟你说的”;如果是前者的话,那是不是有点太诡异了呢?
因为我跟蔡梦君说的话,其实根本没提到她啊?
还是说,我听错了?
等我再看向蔡梦君,此刻的蔡梦君也有些不知所以然,她也很诧异地看了看我,随后再次打量了一下赵嘉霖——看样子,可能梦梦刚才也听错了。
“格格,你刚才说啥?”
被我这么叫了一声之后,赵嘉霖猛地眨了眨眼,好像刚睡醒一般看着我,然后对我说道:“我说啥了?”旋即又看了看蔡梦君,摇了摇头,随后捏着眼前小碗里的那一小块被一刀劈成两半的草莓大福往嘴里送,边嚼边说:“哎,你们俩可真是啊!恨不得时时刻刻都打情骂俏是吧?我正说正经事呢,真够可以的,被你俩愣给打岔打过去了……我说到哪了?哦,对,夏雪平跟胡敬鲂!我就这么跟你说吧——”
接着,赵嘉霖就把整个事情的前尘后果,全都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以赵嘉霖之前对夏雪平的不屑,她肯定是不能知道最开始最开始胡敬鲂跟夏雪平到底是怎么结的梁子,于是她以她的理解,把故事从最开始蝴蝶那一振翅,讲到了现在的狂风骤雨——她说最开始最开始的时候,胡敬鲂还在我外公夏涛手底下干活的时候,就看上了当时还是高中生的夏雪平,几次非礼未果不说,还被夏雪平踹了下体,于是胡敬鲂就由色生恨,记恨住了夏雪平;等后来夏雪平当了警察,好几次参与重大案件、追查凶手、解救人质的时候,都未经现场上级指令擅自开枪击毙了嫌犯,虽然说夏雪平一枪一个准是天理昭昭的快事,但是对于警察系统面子上的成绩则是大有损害,因为警察系统的成绩很少算击毙人数,而是算活捉率的,上峰领导们往往会为了追求这个数字,而枉顾警员的安危,告诫警员少开枪——这个倒是真的——赵嘉霖说,夏雪平的正义出手,却被胡敬鲂歪曲成了意气用事,而胡敬鲂为了宣泄经年累月的憎恨,还发动了媒体界和海外颠覆份子对夏雪平发动了舆论战、对夏雪平本人进行了强烈的诋毁和污蔑,所以夏雪平会经常跑到省厅上诉抗议,更使得胡敬鲂面子上过不去;因此,这几年里胡敬鲂用尽各种招数,先后找了什么国际上的四大杀手准备暗杀夏雪平、找了对夏雪平有仇的段亦澄和艾立威、还有苏媚珍潜伏在夏雪平身边,让夏雪平在对他们产生信任后伺机杀掉夏雪平——按照赵嘉霖的说法,乃至整个“桴鼓鸣”一案,虽说现在都已经结案了,但实际上,那帮人以及当初的那个“桴鼓鸣”网站,都应该是胡敬鲂的手笔,当然,这些人最终都被夏雪平击毙了。
——这些话把坐在一旁的小C听得下巴差点都惊掉到地球那头的里约热内卢去,也听得蔡梦君一愣一愣的;不过话说回来,我觉得就算夏雪平此刻在场,她听完刚才赵嘉霖讲述的她和胡敬鲂的那些过节之后,估计也得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一个警察厅的副厅长,会这么处心积虑地对付自己的下属,而且还是一个市局的下属?”蔡梦君难以置信地问道。
“嗯,就是这样。”
尽管赵嘉霖说的那些玩意实在是跟事实有点不沾边——现在在赵嘉霖的嘴里,就连段亦澄、苏媚珍和艾立威,甚至是整个参与“桴鼓鸣”一案的家伙们,都成了胡敬鲂那伙的了,我是真的没想到……但我也不准备拆了赵嘉霖的台,在蔡梦君这里把胡敬鲂塑造得更加恶贯满盈一点儿,其实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我还是真的第一次知道说,自己的闺蜜的哥哥,竟然跟Y省警界高层还有联系……”
“没记错的话,”赵嘉霖又继续说道,“你那个闺蜜的哥哥段亦澄,他是开网络文化公司的吧?『红箭阁主』么,多大腕儿的网络作家。而且,早先段亦澄以夏雪平追求者的身份出现在夏雪平身边的时候,我记得他总开一个白色跑车。”
“是……但是后来我闺蜜自杀去世之前跟我说的,其实他们家本来就挺有钱的。”
赵嘉霖点了点头,又往嘴里塞了另外半块大福:“那就对了!有钱那是归有钱的事儿,在F市这么一块鱼龙混杂的地方,能开一个对全国都有影响力的互联网文化公司,还要给同行面子,还要给税务、文化、新闻等部门打点,有必要的话还需要跟美国、英国、法国和日本的银行家或者投资商见面,没有一个靠山,他能把网文公司开起来?而且这才哪到哪?我刚跟你说了的,是胡敬鲂对夏雪平的手段,我还没说他对我和何秋岩的呢!”
“他对你俩又怎么了?”蔡梦君有些将信将疑地看着赵嘉霖,又侧目看了我一眼。
“哎,我的梦君啊,你是真不知道这里面的事情——四大杀手是夏雪平以一己之力独自干掉的,这事情在F市确实早就传遍了;但是其他的那些人,全都是何秋岩协助他妈妈一起弄死的——别的不说了,段亦澄是何秋岩跟夏雪平合力干掉的,这个我没记错的话,当时你还跟何秋岩在他们一组办公室和咱们二组办公室门口吵了一架呢。”
“哈哈,”蔡梦君看了看我,又看看赵嘉霖笑道,“这你都看到了?”
“对啊。你身为段亦菲的闺蜜,当时都对何秋岩恨得不行,你说段亦澄身为胡敬鲂招募来的关系,他能放过何秋岩?”赵嘉霖越说越亢奋,越说也越认真:“还有艾立威那家伙,一方面咱们说,市级的警务单位能出来他那么大一个『鼹鼠』,在那么多摄像机前头,被夏雪平直接结果了、清理了门户,长得是夏雪平的脸,打得可是主管Y省警察系统内部事务和人事任用的副厅长胡敬鲂的脸!往深了说:你说艾立威,身为一个杀人犯的弟弟,竟然能潜伏市局将近十年了,却都没被人查出来,没人给他背书,他能藏这么久?更何况你不要说,先前他可为了逃过内部核查,把原先咱们市局老风纪处针对曾经的『夜焱夜总会』的一次行动,出卖给了『夜焱会』,导致老风纪处全军覆没,死了那么多人,可过后他一点事儿都没有!没人给他抻着,谁信啊?就是这么一个深受胡敬鲂的人,就这么的被夏雪平和何秋岩给联手弄死了,并且虽说当时是这小何同学被艾立威挟持,但是当时可是艾立威那家伙要跑路、被何秋岩第一个找到的——你说,胡敬鲂好不容易一手培养的人,就这么被何秋岩给逮住了,他能不记恨何秋岩?”
——我知道这会儿,赵嘉霖说的依旧都是一些添油加醋的话,但是听着听着,我也开始当真了:谁说不是呢?
艾立威明明是一个锡伯族,资料上却写着汉族;明明是E县H乡生人,资料上却写着F市本地出身;明明姓曹,但是却怎么都查不到他的本家是谁,这些资料我不是没查过,甚至就连电脑高手大白鹤都查过,却也根本找不到他的案底,除了那家伙生前也有很强的黑客和反黑客手段之外,若说更上头没有人帮助他兜着底细,这么久的警察,我估计他也做不来!
遥想当年我考进警务中专的时候,面试时,主面试官都就着我先前中考放榜之后我去喝闷酒、结果跟那帮诋毁夏雪平的混混们打了一架、随后进了派出所的事情跟我问了少说能有二十分钟,艾立威则是曾经就杀过人、还偷了地下赌场的那么多的黄金,却根本没被警校的人给查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