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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上(第9页)

这个实在是太魔幻了!

——可我没记错的话,胡敬鲂这家伙应该根本都没出过国的,而且他的英语水平可以说在Y省官僚群体里,就算不是最差的也是排倒数的,他上哪认识这么多,又是阿联酋、新加坡的投行,又是华盛顿的一帮什么顾问的呢?

我无奈地看了看蔡梦君,对她苦笑道:“那看来我是找错人商量这个事情了,呵呵!他都帮了你们家那么大的忙……万一有一天,胡敬鲂真的想要弄我整我的话,无论是蔡省长还是陶阿姨,他们能为了我跟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撕破脸么。算了,梦君,这事儿你就当没听我和赵嘉霖说过吧!”

我原以为本就对自己家生意和自己父亲所在党团政事不感兴趣的蔡梦君,会就此不言不语,没成想,她的语气一下子变得强硬了起来,对我说道:“什么『你们家』『我们家』的!秋岩,这是『咱俩』的事情!你这话说的,好像我爸妈不近人情似的——上次见过你之后,我爸爸对你可以说赞不绝口,我从没看过听过他对跟咱们俩同龄的他手下的哪个蓝党青年团团员或者蓝党党员这么夸赞,他到现在有的时候还总会提起来,『如果不是因为何秋岩这小子,自己恐怕早就没命了』,尤其是还听说你跟我早就认识了,他特别的高兴!我妈妈也是,虽然你跟她就见过那么一次,但那次之后,她跟我打电话也好、发短信发微信也好,也总跟我问你,还嘱咐我让我多关心关心你,还让我告诉你多注意自己的身体、不要太辛苦太拼命,还让我告诉你,没任务了、工作不忙了,多去家里坐坐呢!我爸妈从来都没把你当外人过!尽管说那个胡副厅长确实为我妈妈的药厂搭过手、帮了那么大的忙,可毕竟你才是我的男朋友。如果他真的要对你不利的话,你觉得我父母会放过他一个外人吗?”

我仔细琢磨了一下,这倒也是——为了我,蔡励晟二话不说,直接让聂仕明给我这么一个资历满打满算只有半年的小警察,破格提升成了重案一组的组长。

如果我和胡敬鲂真的翻了脸,在很大概率上,蔡励晟和蓝党说不定还是会帮我的。

“但是现在,我反而有两个问题。”蔡梦君转而说到。

“你说,梦梦。”

“第一,”蔡梦君凝视着我,十分认真地说道:“现在是你要对付这个胡副厅长,问题是他会主动对付你么?当然,这个问题我不需要你马上回答我,而是你要好好想一想,既然你已经跟我在一起了,他会不会真的敢对你做什么?他如果敢对你怎么样,别说是我父亲了,就算是我,我连个警察都不是,我也不会放过他——如果他真的对你进行了什么人身性命威胁,就算我连个老鼠我都不敢打,我也会去找他拼命的。”

“哈哈,梦梦,那倒也不用……”我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想缓和一下她的情绪,或许刚才我那句话,多少是因为我的顾虑,结果有点让她误会成我把她当做了一个势利眼了。

“你先别笑,秋岩。我还有第二个问题,”蔡梦君严肃地看着我,随后又看向了赵嘉霖:“嘉霖,我需要你跟我回答:你刚才说的,都是这个副厅长对夏阿姨和秋岩可能会做的事情,那他对你呢——胡敬鲂怎么会对你不利的呢?”

被蔡梦君这么一问,又十分严肃地看着,赵嘉霖也一下子傻了眼。

我也不由自主地紧张了起来,因为其实胡敬鲂这事儿,从头到尾跟赵嘉霖其实可以说是一点关系都没有,此时此刻我回想起来,应该可以说,是赵嘉霖为了跟我缓和改善关系、甚至是要主动靠近我,才说要跟我一起对付胡敬鲂的——在她第一次说出要跟我一起针对胡敬鲂、一起跟我扛事儿的时候,可能那个时候她就已经对我有心思跟好感了。

——所以现在想想,那天晚上我在“知鱼乐”里,看见她被人轮奸的时候,我有那么一个瞬间还认为她身上遭遇的一切,应当是周荻对我做的事情的报应,那个时候的我,还真不是个东西!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这会儿的当务之急,是把蔡梦君的这“第二个问题”给应付过去……

“啊……这……我……”赵嘉霖局促了一阵,然后马上装作淡定地笑笑说道:“呵呵,我不是……已经是何秋岩的搭档了嘛!之前上官果果的那个案子也好,包括后面几个任务也好——当然,我没办法跟你细说了,到现在这些任务还是机密呢——我都参与了,何秋岩做了多少事,我也做了多少事情。我感觉……也不是感觉的,我和姓何这家伙我俩是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分析过的,我俩做过的事情,妨碍了胡敬鲂这家伙的不少事。对吧?不有那么句话么,所谓『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我和何秋岩……我已经相当于他的『从犯』,对于胡敬鲂那家伙来说。所以如果说,万一有一天,胡敬鲂要对何秋岩不利,他也肯定不会放过我的啊。我俩现在属于同气连枝、同病相怜了。梦君,你别误会啊,我可不是故意没事找事、非要把何秋岩这家伙的事情揽在自己身上的……”

“呃,梦梦……”

我刚要说些什么,却被蔡梦君直接打断了——她继续对赵嘉霖追问道:

“嘉霖,我没误会你跟秋岩有什么。你没听明白,我问你的是,胡敬鲂『怎么会』对『你』不利的呢?”

“嗯?”赵嘉霖顿时一脸茫然:“梦君,我没懂。”

蔡梦君眨了眨眼,微笑了一下,然后帮着赵嘉霖分析道:

“你想想,你是什么身份?你家又是什么身份?『明昌国际』家大业大,在Y省到整个东北树大根深、枝繁叶茂,从地产投资到金融投资、再到煤矿开采、海运空运和信息技术,都是国内排的上交易的;你父亲和你三叔是明昌国际的龙头和中层舵主,你二叔代表的是美国资本,你四叔是F市江湖元老,你五叔则是著名的律师和说客,你们正蓝旗伊尔根觉罗家在Y省,怎么说也都是一号门阀。嘉霖,我把你当亲姐妹,所以对你、对你家没有冒犯的意思,但说句直白的,你们家过元旦,就连我爸爸这么个副省长,都得特意抽出时间来,跟你阿玛、你的那几个『额齐赫』一起吃顿饭;另外,我虽然说不是很懂,但我估计,如果你父亲和你的那些叔叔,与我爸爸在同一张餐桌的时候,如果未经他们同意,你和秋岩比较在意的这个胡副厅长,估计都是没资格上餐桌的——有这样背景和家世的你,就算是真的无意间损害了他的一些什么东西,他又『怎么会』敢对『你』不利呢?”

随后,蔡梦君正经地说道:“反正都是自己人,秋岩,嘉霖,一个是我男朋友,一个是我从小没咋见过、但听也听成熟人的姐妹,有些话我也直说了——我爸爸这人吧,其实怎么说呢,一直不太喜欢让家里人利用他的身份帮着别人做什么事,就算是家里至亲都不行。你们也应该知道,他原先在红党专政时期是一名红党党员,那时候他见过了太多的裙带关系和以权谋私,所以后来两党和解之后,他就迅速退出红党转投蓝党了,后来受到了叶九升的赏识才在党内得到了迅速提拔。我其实之前也帮着我的那些室友,试着去跟他说过一些事情,看看能不能帮点我室友他们的家里,定下几桩生意、谈妥一些事情,但是……那时候我都被我爸爸给骂了好一顿。你们俩说的这事情,其实是我遇到的严重程度和复杂程度最高的——虽然我确实不太懂,但是因为这毕竟涉及到一个机关系统的大员的仕途和政治生命。如果是十几岁时候的我,我绝对会不加考虑地直接去找我爸爸,让我爸爸帮忙,但是现在……”

说到这里,蔡梦君的眼神又低垂了下来。

——她说的也没错,特殊的下三滥手段我玩不过胡敬鲂,但是如果想要采取正规的手段去弹劾罢免胡敬鲂,根据有关法律规章和条例,不仅是涉及各个党派和省行政议会委员会,还涉及到中央警察部和最高议会司法委员会,这个忙,不是蔡梦君一开口说帮忙就能帮的。

我知道,这些事情让她这么一个不懂何为勾心斗角的姑娘家去消化、理解和帮忙,着实有点太为难她了——她虽然比我大三岁,但现在也不过是个24岁的小姑娘、小姐姐而已,所以我便把手安慰地放在了她的手背上握了握。

另一旁的小C此刻倒是在独自一个人大快朵颐地吃着,反正这些事她听也听不大懂,参与也参与不了。

独独赵嘉霖,依旧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目光,目不转睛地盯着蔡梦君的嘴唇。

那目光中或有几许明显的怀疑,或有几许暗藏的不屑,或有几许场面上的理解共情,但更多的,是一种深层的委屈。

蔡梦君看了看我那只在她手背上的手,又抬起头来看着我,对我欣慰而恬美地笑了笑,随后看看吃得正欢的小C,又看着赵嘉霖,继续认真地说道:

“不过细想下来,这件事情,真的会有那么严重和复杂么?我看也未必。就像嘉霖你说的,这个胡副厅长到现在并没有对你怎么样,你只是觉得他会因为你跟秋岩的关系而威胁到你,其实却并没有采取任何的行动;而至于他对秋岩以及夏雪平阿姨所做的那些事,我其实在想两件事:如果秋岩的外公还活着,他会那么做么?而现在秋岩跟我已经是情侣关系了,他还会对秋岩、对雪平阿姨做什么吗?我的观点是四个字:投鼠忌器。刚才秋岩说,他帮了我们家、帮了我妈妈多大的忙,其实我并不觉得他对我们家是有恩,我想他也未必就把自己当成我们家、当成我妈妈、当成燊玖制药的恩人,他肯定是想得到一些来自燊玖或者是蓝党的一些什么帮助,才在燊玖制药曾经遇到困难的时候伸出援手而已。所以在我看来,其实很有可能,是你们两个多虑了。”

接着,她端起面前的杯子,愣了两秒,才往里面兑了一杯温热的的大麦茶,接着苦笑道:“我说句我不该说的话吧,嘉霖,秋岩,还有小C,你们一听一过就好……其实我真的不认为,在这世界是会有哪个人会真的只手遮天,会有人可以随意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其实,或许每个人都是在战战兢兢地活着而已。哪怕真的有人做出了太过分的事情,也只不过是为了让自己眼前的生活,维持一个自己希望得到的美好的意象罢了。所以,这个世界不会有人永远嚣张,也不会有人永远委屈;不会有人永远虚伪,也不会有人永远真实;不会有人永远输,也不会有人永远赢。不会有永远的厄灾,也不会有永远的幸运。”

“唔,或许吧……”

我无可奈何地说道。

她对这件事这么看,我觉得倒也无可厚非,毕竟我没记错的话,按照蔡励晟的履历,二十四年前,在蔡梦君刚出生的时候,那时候的蔡励晟就已经是当年Y省红党党委宣传办公室的主任了,尽管比不上他今天副省长的身份,却早可以被民间归类为“省委高官”的梯队,论资源和人脉,即便放到现在,都不是我可以想象的,有这样的父亲,蔡梦君自然属于含着金钥匙长大的女孩。

而我呢?

我除了徒有一个夏家外孙的身份和血缘之外,我其实跟平头百姓家的孩子别无二致。

所以在这件事情上,我和她的看法自然属于两个相对的方向:我对于来自上峰的霸凌、来自官僚体系的压制,就注定只有斗争、只要你死我活;而她,必然会觉得胡敬鲂的颐指气使只不过是外强中干罢了,无伤大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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