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绒锁

第四十七章（第1页）

林悦之躺在草甸上，鼻尖压着一根柔韧的草茎，任由九月的风掀起鬓角碎发。远处篝火堆上架着的烤羊正“滋滋”冒油，油脂滴入炭火的噼啪声混着马奶酒的醇香飘来。她望着天边熔金般的夕阳，忽然被一片阴影覆住视线——个身着洗旧青衫的男子正站在脚边，乱发下的眼睛亮如星子。

“大哥好啊！”她含着草茎含糊打招呼，嘴角扬起自在的笑。

男子愣了愣，随即抬手作揖，袖口露出半截褪色的青竹刺绣：“姑娘好。在下姓郭，途经贵地，叨扰了。”

“郭大哥这打扮不像牧民啊。”林悦之翻身坐起，见他虽衣着破旧，腰间却悬着半旧的书囊，举手投足透着儒生的端方，“是游学的书生？”

“算是个游侠吧。”郭姓男子席地而坐，从书囊里摸出块硬饼掰碎喂给草丛里的蚂蚱，“本想今日进海山城，却被这草原的热闹留住了。姑娘是城中人？”

她望着远处鄂伦克部族的白色帐篷，指尖摩挲着草叶轻笑：“算半个吧。郭大哥要进城寻亲？”

“寻亲？”他忽然笑了，笑容里带着几分苦涩，“不过是漂泊久了，想寻个归处。”

这句话像根细针扎进心尖，林悦之望着羊群移向暮色中的河畔，轻声道：“我连归处都没了。”

郭大哥忽然转头看她，目光锐利如鹰：“姑娘腰间的羊脂玉荷包，倒是少见的形制。”

她心头一紧，下意识按住药囊——那是欧阳振轩亲手所赠，边缘刻着细密的云雷纹。却听他又道：“方才见姑娘施针救了阿撒小公子，那手法很是精妙，姑娘师从何处？”

“自学成才罢了。”林悦之不动声色地扯开话题，“郭大哥对医术也有研究？”

他正要开口，却被阿桐的呼喊打断：“悦之姐！奶茶煮好了，快来尝！”

“来了！”林悦之笑着起身，裙摆扫过郭大哥脚边的书囊，瞥见半露出的书卷一角——竟是本《黄帝内经》，扉页上用朱砂笔写着“郭景”二字。

篝火映红了草原的夜。林悦之撕着烤羊腿，听着牧民们的呼麦声此起彼伏，忽然看见郭景被一群姑娘围在中间。他正握着牧羊女诺敏的手，指尖轻点她掌心的茧子：“诺敏姑娘这手相，分明是驭马的好手，将来必嫁个能驯服烈马的英雄。”

“胡说！”诺敏的恋人阿力坦瞪着眼睛凑过来，“她早答应嫁我了！”

郭景扫了眼阿力坦泛红的耳尖，忽然拍手笑道：“哎，这位小哥英勇健壮，一定能驯服烈马，小哥你印堂泛红，三日内必有喜事啊——可是要喝你们的喜酒了？”

阿力坦瞬间红了脸，诺敏笑着捶了他一拳，二人追着跑向河畔。林悦之看着这甜甜蜜蜜的闹剧，忽然拽住郭景的袖子：“郭半仙，给我也看看呗？”

“好说。”他煞有介事地握住她手腕，指尖在脉搏处轻按，忽然收敛笑意，“姑娘这手相……啧啧，了不得。掌心纹路如江河汇聚，他日必掌乾坤之权。”

“又胡说！”林悦之甩脱他的手，羊肉串却“啪嗒”掉在羊皮毯上，“我不过是个医女，掌什么乾坤？”

他忽然压低声音，折扇“唰”地展开遮住半张脸：“林姑娘，我看你似乎不开心。不论富贵贫贱，都是际遇，日子还看自己怎么过的。你看着茫茫草原，浩瀚无涯，其实走多了，也会走出路来。”

郭大哥不会也是穿越来的吧。听到20世纪大家都熟悉的句子，林悦之瞠目结舌。”她刚要追问，阿桐已往她手里塞了杯马奶酒：“悦之姐，喝！这是我阿娘酿的头道酒！”

林悦之不暇思索仰头就灌。顿时一股火辣辣的液体顺着食道咕咚几下落入胃里，那热力又反冲了回来，林悦之眼睛一热，丢开杯子呛咳起来。牧民们见她这模样，哄得笑起来。大娘笑：“林姑娘到底是秀气的女孩子。”可是那股热劲过去后，余下的是深长的温暖和满口的芳香。林悦之觉得这滋味很不错，兴致勃勃道：“我还要，再给我一杯。”牧民一听，觉得很好玩，阿桐便又给我倒满了一杯。我这回喝得小心些。慢品之下，更是觉得这酒醇烈之中有种青草清香，非常爽口。喝一口，吃一块烤羊肉，那滋味可真是美妙无穷，像极了从前的啤酒小烧烤~

正吃吃喝喝着高兴，却被阿桐拽进舞群。小伙子们的歌声震得毡帐上的流苏轻晃，林悦之踩着鼓点旋转，裙角扬起细碎的草屑，恍惚间竟觉得自己化作了草原上的风，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再来一杯！”她推开阿桐递来的奶茶，伸手去够酒坛，正高兴着，巴图大叔凑过来问我：“这是第几杯了？”

“不知道咧。”林悦之嘴巴有点忙不过来，“好喝，大叔你也来点？”巴图大叔扭头冲其他人喊：“这丫头不行了。怎么都不拦着啊？”阿桐委屈地说：“林姑娘要喝的嘛。”

老爹的声音有点模糊：“太胡闹了。去泡点茶来。”

林悦之抱着酒罐子凑在嘴边喝。巴图哎呀呀地叫，连忙过来抢。林悦之不让，大叫：“不要动我的啤酒！”鄂伦克大叔一头汗：“你再喝，明天有得你受的。”

林悦之抱着酒罐子不放，哈哈大笑，放声歌唱：“我和草原有个约定……”虽然歌词美，可是没有一个音符是在原来的调上。老爹还很感动：“姑娘真是知心人。”林悦之被风一吹，胸中猛生豪迈激荡之意，顿时觉得自己胸怀天下俯瞰四州。这么一想，立刻挣扎着站起来，张开双手要去拥抱这天天繁星的夜空，一瞬间觉得自己要腾飞了起来。就这么一折腾，头晕目眩，咚地倒在草地上。人们关切地呼唤她的声音似乎像吹过草原上空的风。火光黯淡，人声渐隐，天旋地转。林悦之闭上眼睛，在酒香中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