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站直身子,战战兢兢向柳乐脸上望来,忽地双目一亮。与此同时,柳乐也认出他了。先前见过的——那次她在紫金山上迷路碰到予翀,予翀让这个人送她。她还记得当时这小太监急匆匆走过来,圆圆的脸红扑扑的,额头上挂着汗珠。现在,他圆圆的脸也变得红红的,露出一点儿喜悦的笑。
柳乐看他好不亲切,几乎和李宝一样。
「他亲口对你说的?」
「是晋王殿下亲口吩咐,让小的给王妃带话。」小太监挺挺身子,郑重其事道。
那个时候,柳乐急着下山,可没心思和小太监多话,她真不知道,他能说出这么好听的话语。
回想往事,柳乐越发想笑。该如何感谢这位信使才好?一低头,看见案上一小堆珠翠——刚才巧莺为她重新绾发,这些是用剩下的。今日她插戴了全副的头面,想必在江中挣扎时遗失了部分,不过一点儿都不可惜,只要人没事!柳乐将它们向小太监推过去:「这些都给你。」
小太监着了慌:「小的传个话,不当王妃这么厚的赏。」
「不是赏你,是谢谢你。这些我不要了,送给你。」
柳乐回到了王府。她已经从李烈那儿听说,她上岸后没多久,王爷就被人发现并救了起来,因他攀住了河沿的一丛草,并没有叫水流带到很远。
她等着见予翀。他的话重新来到她耳畔。他说:「我带你去江北边。」
假若他们真到了那儿呢。柳乐不由笑了,她还从没去过那地方,世间有多少值得一游的地方啊。
她站在屋门前,想了想,走回去坐下,又站起来,再坐下,刚坐定,听到脚步声,急忙起身,看见门框嵌出予翀的身影,心中一慌,满腔话倏一下都飞走了。
柳乐都快忘了予翀上次踏进这屋里是何情形,但这会儿他过来,好像每日外出又归家的丈夫,见到妻子,要笑着问一句话。
「等着急了吧?」停停他又说,「他们一定要太医瞧了半日,走不脱。你怎样,汤太医说什么?」
「说没事。」柳乐急忙回答,「汤太医还在前头,你……」
「不要紧。」予翀走到柳乐身前,「打疼你了?我看看。」
「没有。」柳乐轻声说,向后一退。之前她胸口确实有点儿疼,但肯定不是被打的缘故。何况,他也是为了救她,柳乐心中更羞惭了。
予翀便停住不动,仔细瞧了瞧她的脸,「多喝几日姜汤,水里毕竟凉。」
柳乐没答。「多谢你救我。」她只说出这五个字,自己也感觉太生分,咬住嘴唇。
予翀似乎看出了她心中所思,不愿让她承情,只微笑一笑说:「人命关天,岂能不管,何况那时候我很有把握,不是要舍了自己的命。」
「不是说你不会水?」
「会,只是我懒得向人说那么多。」予翀又笑一笑。
闻者有心。柳乐想自己是不是也包括在懒得说的人中,倒不好再问。
顿了一会儿,她问:「你是在船上瞧见了?」
「你们刚落水时我没看到。」予翀低下头,「幸亏有人看见喊起来,但那时离得还远,江上船又多,我怕乱起来把你丢了,又多等了一时。本以为你们会往下游漂,我想着跳到江里上龙舟去追,没想到你竟是漂来了,省去不少事。不过到底是太险,要是我陪着你们就好了。」他懊悔地补一句。
他站在那儿,不知是不是准备走的意思,柳乐急忙说:「我还想好好谢一谢李烈,若不是他,柳升和柳岸……」
予翀点点头:「由你安排。不过也不用太放在心上,那么多人,即便不是李烈,亦有别人能救两个侄儿。倒是你——」他定定地看着柳乐,「你真正救了魏勖一命。」
柳乐连连摇手,脸都红了:「我没有……那时他凑巧在旁边,但我不是想着要救他,我又不会水,自己命且不保,谈何救人。」
「魏勖本人说你救了他,小孩子心里明白着呢。」予翀笑一下,又正色道,「不管是不是凑巧,反正若非你把魏勖拉到你身边,若船上那两人抓住他,他便没命了。」
「那两个掌船的?他们要害魏勖!」柳乐惊呆了。
「他们是受人之命,有人要害魏勖,不然好端端的船怎会突然沉了?」
「谁要害他?」
「还不知道,我没问,跑不脱就是那些人。」
柳乐不知是哪些人,谁都不该。「他还是个小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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