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旬眸光一震,这个“陆玄枵”恐怕并非他本来的模样!
他蓦然抬头,对上男子的目光,后者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唇角的弧度微微加深,眼神中带着几分戏谑,方旬心神微凛,却没有立刻开口。
那一瞬间,他的脑海里闪过诸多可能:眼前这位“陆玄枵”到底是何用意?
若真是陆师兄,为何要遮掩容貌?
若非陆师兄,又是谁敢在五庄观内如此行事?
可他面上依旧沉稳,仿佛并未察觉异样,仍是恭敬地立于原地,眉宇间透着几分端谨。
殿内香烟缭绕,夕光渐暗,铜炉中火焰收敛成一抹红星,映得四周朦胧不清。
殿外的风带着山林间独有的清冷气息吹拂而入,轻轻拨动一旁悬挂的帷幔,柔和的布料微微浮动,如同流水一般滑过地面,发出几不可闻的细微声响。
陆玄枵——或是伪装成陆玄枵的人——并未急于开口,而是负手踱步,绕着殿内缓缓行走。
他目光扫过案几上的玉壶、古卷,甚至停留在墙上悬挂的几幅山水画卷上,似乎随意而漫不经心。
但方旬却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的注意力始终未曾离开自己半分。
那是一种若有若无的逼迫感,不甚强烈,却让人无端生出几分警惕。
“方师弟。”男子忽然停下脚步,微微侧首,带着一丝笑意道,“你既然从未修行,那师尊为何收你入门?”
他的语气随意,像是闲聊,然而眸光却犀利如锋,带着试探的意味。
方旬垂眸,恭敬答道:“师尊自有安排,弟子不敢妄测。”
男子的笑意更深了一些,似乎对这个答案颇为满意,他轻轻颔首,转身走向案几,指尖有意无意地敲了敲桌面。
“说得好。”他的声音依旧悠然,“不过,入观三年,你竟未曾修行分毫,难道真的心如止水,对长生道法毫无向往?”
方旬闻言,沉吟片刻,而后缓缓道:“既然未曾得到,何必妄想?若有一日师尊愿传,自会水到渠成。”
这话说得平淡,却带着一种让人琢磨不透的韵味。
男子眯起眼睛,似乎在思索什么,片刻后,他忽然轻轻一笑,道:“倒是沉得住气。”
他话音未落,指尖轻轻一挑,桌上的玉壶便倏然飞起,直直朝方旬砸去!
那玉壶通体温润,显然是难得的珍品,若是寻常人遇此突变,定然会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接,然而方旬却只是微微侧身,避开了正面的冲击,玉壶擦着他的袖摆飞过,最终稳稳落在他身后的蒲团上,丝毫未损。
男子微微挑眉,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师弟反应不错。”他轻轻鼓了鼓掌,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若是寻常人,怕是要被这一下吓得慌了。”
方旬抬眼看他,神色平静,道:“师兄既然能抛出,必然也能接住,弟子又何必惊慌?”
空气中忽然沉默了一瞬。
两人对视着,男子的笑意未减,方旬的神色亦未有丝毫动摇。
良久,男子轻轻一叹,摇头笑道:“勇气尚可。”
他话音未落,身形忽然微微一晃,那双锐利的眼眸里映出一丝奇异的波纹,紧接着,他的面容仿佛被风吹皱的湖面,轻轻晃动了一瞬。
方旬静静地看着,心中已有了猜测。
果然,下一刻,男子的五官缓缓变化,仿佛水墨晕染,渐渐勾勒出一张截然不同的面容——那是一张清隽而带着几分淡漠的脸,眉目深邃,气质凌然,虽仍是方才那副青袍装束,但周身的气息却更显冷冽。
这才是真正的陆玄枵。
方旬目光微动,微微拱手:“陆师兄。”
陆玄枵低笑了一声,目光饶有兴味地落在他身上,缓缓道:“处变不惊,倒是有个好心境。”
方旬并未否认,只是垂眸不语。
方旬被这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确实,师尊收他入观,并未曾对他说过缘由,他自己也从未弄明白。
方旬微吐一口浊气,调整了一下内息,坦言道:“弟子并非心境超然,全拜师尊养神汤所赐,若是离了这味丹药,也不过是个九岁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