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厉眼神尖锐,视线扫过屋外那群石勒的手下,见他们一副狼狈模样,心中狠极,不由怒道:"叫他们滚去地窖蹲着。"
说完他甩袖转身,玄色大氅扫过积尘的案桌,"从现在起,你亲自给我出去巡视,七日内,不可再出任何差错。"
石勒迅速领命,他压下心底不悦,随意点了几个精锐,重新骑上马匹,向外潜行而去。
此刻,距离镇中心不到十里的村头破庙中,蔺夫人和江希月还在攀谈,丝毫不知危险即将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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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风掠过峭壁,发出尖利的啸声。白远山踩着嶙峋的乱石,每一步都走得极稳,背后的包袱随着动作微微晃动,露出半截裹着油布的刀柄。
"哥,你走慢些!"白远桥在后面抱怨,靴底踩碎了一地松动的乱石,石子滚落悬崖,半晌才传来微弱的回响。
白远山没回头,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身后的山道。远处的树影间,似乎有什么东西晃了一下——太轻,太快,像是错觉。
这几日,他总觉得脊背发寒,仿佛暗处有双眼睛,始终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远桥,"他忽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你当真没觉得有人跟着我们?"
白家老二正蹲在一块凸起的岩石旁,掰开干粮往嘴里塞,闻言嗤笑一声:"疑神疑鬼!这荒山野岭的,除了咱们,哪还有活人?"
白远山没再说话,只是默默攥紧了腰间的短刀。山风渐急,吹得枯草簌簌作响,像无数细碎的脚步声。
他那日乔装离开皇宫后,就接到了家主的命令,接连几日他都在京都周围的各个郊县村落游荡,在农田里下毒,在村里散播些流言。
前日他辗转去了马头村,把一直躲在那儿的二弟接了出来。
“你说你干得这叫什么事儿,”他回过头再次数落白远桥,“为了一点钱就去帮江家那个女人做事,差点引火烧身,坏了我们的大事。”
白远桥见他又提起此事,心中烦闷至极,梗着脖子仰头回嘴:“我那不是缺钱吗?你们都不管我,几个月都见不到一个人影,她突然找上我,又许了那么多金银珠宝,换了你能不动心?”
“我当然不会动心。”白远山沉下一张脸,“你别忘了我们是来干什么的?你既然留在家里,就该守好本分,不能轻易抛头露面。”
“可你呢,不但私下做了那些事,还叫督查司给盯上了,顾九溟是什么人!他一旦怀疑了咱们,就肯定要一路追到底,万一叫他顺着这条线摸索过来,我们之前全部的努力都会白费!”
“有你说得那么严重吗!”白远桥满不在乎地说,他的眼睛眯起,随手抓了片树叶挡着光,就地躺了下去,他面皮白净,长着一张圆脸,鼻头微翘,嘴角天生上扬,即便不笑也带着三分稚气。
可白远山却截然不同。他生得峻拔,眉骨高耸,一双眼睛黑沉沉的,像两口深井望不见底。他肤色偏深,下颌线条硬朗,不说话时,嘴角自然下垂,显得冷峻而不近人情。
两兄弟站在一起时,任谁都不觉得他俩会是一家子。
“起来!”白远山愤怒地踢了二弟一脚,“这一路不是吃就是睡,我看你这样子就来气,早知道这样,真不如不去那里救你。”
“哪个叫你来的!”白远桥连眼睛都不睁,“你还不是怕我坏了你的大事,才来寻我的吗!”
“你现在倒是嘴硬了,当初是谁被督查司那些人追得连村子都不敢出,哭天抢地给我们传信。”
“我要是不来,你早就被他们抓走了。到时候你要怎么说。”
“就说是那个周雄要害江大公子,我只是卖了些药,这有何难。”
“那秘药早就被朝廷禁了,人家要是问起你怎么拿到货的,你要怎么说?到时再把咱们那个地下药庄给起了!还有,你的户籍是家主想方设法才办下来的,若是被查起,我们几个都得玩完。”
“哎哎,好了好了!你别再说了行不行!”白远桥坐起身,逐渐暴躁,“离行动没有几天了,到时候一切都结束了。”
光影照在白远山高耸的鼻梁上,在眼底沉下一抹阴影。他左手突然发力,抽出包裹里的短刀,随意一挥。
刀光一闪,竟如切豆腐般劈入身旁的山岩。"嚓"的一声脆响,半人高的青石应声而断,断面光滑如镜,惊起几只山雀扑棱棱飞散。
碎石滚落悬崖,久久不闻回响。他盯着那参差的断口,声音比刀锋还冷:"若此番不成——"
他左手五指缓缓收紧,竟将掌中碎石捏成齑粉,簌簌从指缝漏下,"我们便如这石头,粉身碎骨,再无转圜。"
山风掠过他眉间那道旧疤,卷着石粉扑向白远桥的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