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森一眼认出那是父亲的笔迹,便屏气敛息,仔细研读起来。看完一遍后,他脸上渐渐浮现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又迅速拿起那把铜锁,紧盯着锁上的“飞”字,口中喃喃自语:“原来如此。”
江水滔滔的长江岸边。紧靠着长江的南岸,二十座炮台已然建成,沿着江岸一字排开,由远及近望去,恰似二十个威风凛凛的巨人屹立江边。
炮台是用土和木板混合垒筑而成,每座高约五丈,间隔五十丈左右。在每个炮台的南边,都修筑有专门的弹药库,炮台所需弹药皆储存于此。
这些炮台是镇虏军全体将士耗时一日一夜修筑而成的,为了督促部下早日完工,秦飞亲自奔赴炮台,挑土挖沟,挥汗如雨。见楚国公都如此不辞辛劳,众人自是全力以赴,就连黄宗羲、顾炎武这样的文人书生,也纷纷加入修建炮台的行列。
秦飞站在一座竣工的炮台上,手持千里镜,向着江北岸极目远眺。只见在与之相对的北岸,有十座炮台正在修筑之中,不过进度明显滞后,看上去才修了一半。秦飞收起千里镜,低头看向炮台下,忽然高声喊道:“武锐!”
武锐正在指挥部下往炮台上拖运大炮,听到喊声,立即奔上炮台,敬了个礼,大声说道:“武锐在此,请公爷下令!”
秦飞手指江北岸,问道:“怎么江北岸的炮台修得这般缓慢?”
武锐望向北岸,挠挠头说道:“这个末将也不太清楚,不过依末将看,似乎是北岸兵力不足所致。要不这样,等把这些大炮全部拖上炮台,末将亲自带人渡河,去帮他们一把。”
他不无惋惜地叹道:“要是工兵团在就好了,早知道要在此处修炮台,我就顺手把他们也带来了。”
话锋一转,又道:“不过,如今郑森的船队已然东进,敌军大概率不会轻易从此处经过,这些炮台说不定派不上用场呢!”
秦飞微微点头,说道:“工兵团被派到开封协助修筑沿黄河的炮台去了,开封那边更需要他们,况且兵力薄弱,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助力。
你过江后,务必督促士兵们尽快将炮台修好,虽说敌军被郑森堵在下游,未必能轻易突破防线,但打仗绝非儿戏,不可掉以轻心,多预备些防御措施总归没错,就算这些炮台起不了太大作用,起码也能震慑一下敌人。”
他顿了顿,转而问道:“这次郑森送来的两百多门大炮里,有多少能用的?”
武锐回道:“末将大致清点了一下,那些老旧大炮约有一半能架上炮台,剩下的一半射程太短,即便架上炮台也用处不大,所以末将打算把这一百门炮随军带着,见机行事。
虽说郑森送来的大炮不咋样,不过他送来的火药倒是及时雨,品质也相当不错,我已经全部分给各部了。”
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又问道:“郑森把那些用不上的小船也交给我军了,可我军中没几个会驾船的,这些船反倒成了累赘,标下以为不如直接焚毁,免得落入敌手,不知可否?”
秦飞略作思索,说道:“先别烧,派些人看管,再派人去附近招募些渔夫,说不定啥时候就能派上用场。”
他再次举起千里镜,向着长江东边眺望,口中喃喃低语:“也不知郑森遇上敌军没有,怎么探马还没传回消息?”
他缓缓移动千里镜,镜头里,南岸大营一支黑压压的军队正在集结,他转头询问武锐:“郑森卸在岸上的步兵一共有多少人?”
武锐立刻答道:“大约三万人。”他顿了顿,接着有些无奈地说道:“不过,他们不太听我的命令,尤其是陈辉、洪旭、黄恺三人,根本不把我的话当回事,我让他们在营东布阵,他们却偏偏在营西布阵,存心跟我作对!”
秦飞说道:“算了,眼下当务之急是查明敌军动向,一旦知晓,就立刻按照和郑森商议好的,全军出动,与他水陆并进,协同攻击敌军,他从水上打,我从陆上打,一举歼灭敌军。
他们之所以不听你的,是因为郑森走时吩咐听我的命令,等会儿我去给他们下令,他们总不至于连我的命令都违抗吧?”
说罢,他带着武锐走下炮台,下令道:“你这就去传我的命令,全军立即集合,留下五千人守卫炮台,剩下的部队准备拔营东进!”
“再挂一遍旗!”施琅冲着手下亲兵大声吼道,“都给我稳住,保持队形!”他疾步走到船尾,望向跟在后面的那些船只,只见其中几艘严重偏离了航向,甚至有一艘船妄图绕过前面几艘,直冲到船队前边。
“奶奶的!那艘船搞什么名堂?怎么就想着往前冲?”施琅气得咬牙切齿,自言自语道。
站在他身边的亲兵望了望那艘船,说道:“那是曾德的船。”
“我当然知道是他的船!”施琅恶狠狠地说道,“我早就知道,郑彩那家伙的部下没一个好东西,全是孬种!
自从这家伙跟了咱们,我就瞧出他贪生怕死,今日果然原形毕露!嘿嘿嘿……”施琅冷笑几声,握着腰刀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几分。
“轰隆”一声巨响,施琅船队中那艘殿后的战船船尾喷出一股浓烟,接着一颗炮弹向后飞出,划过数里江面,最终“扑通”一声落入江中,溅起一丈来高的水花。
“可惜,可惜!”施琅摇头叹息,“要是那艘西洋船再往前走上三里就好了,就算打不中它,也能把它吓个半死!”
“那是显爷的船,显爷果然是条好汉,跑路的时候还不忘开炮!”亲兵看着那腾起的硝烟,赞叹不已。
“那当然!我们施家从不出孬种!个个都是英雄豪杰!”施琅对弟弟的表现甚是满意,脸上露出几分得意。
他略一思忖,下令道:“挂旗,告诉所有人,别再开炮了,免得浪费火药。如今这长江里的水道,没人比咱们更熟悉,虽说洋夷的船跑得比咱们快一点儿,但咱们可以跟他们玩花样,故意从浅水里走,让他们也搁浅几条船!”
“轰隆”又是一声炮响,施琅的令旗才在桅杆上升起一半,施显的船又打出了一炮,和前一炮如出一辙,炮弹依旧没能打中跟在后面的那几艘荷兰战舰,远远地落进了长江里。
当施琅的船队与紧追不舍的荷兰战舰队在宽阔的长江江面上玩着猫捉老鼠的惊险游戏时,在离他们船队数里远的长江南岸江堤上,几名身着便衣的骑士正勒马立于堤边,在江堤后面,还有近百名骑士严阵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