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绒锁

第197章 松井的怀疑（第2页）

虽说他不敢笃定郑森此战必胜无疑，但起码郑森的介入，定会给日本舰队的推进制造不小的阻碍，使其难以轻易抵达南京。

松井心中虽这般思量，却并不愿将内心的忧虑袒露给面前这位左梦庚知晓。毕竟，万一左梦庚洞悉了自己所担忧之事，难保不会心生动摇。

如此一来，不但自己的计划会失去他的支持，甚至连自身性命都可能危在旦夕。于是，松井强自镇定，将皱成一团的脸慢慢舒展开来，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我这人向来如此，每逢关键时刻，心情便会莫名紧张，让将军见笑了。”

左梦庚见松井这般说辞，便也不再追问，只是闷头一个劲儿地喝着茶。实则，他的内心远比松井还要紧张慌乱。

自从得知日本军队已然闯入长江，他便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随时都会炸裂开来。一方面，胜利仿佛近在咫尺，唾手可得；而另一方面，一旦失败，凄惨下场不堪设想，他可不愿像那潞王一般，暴尸城外，任由野狗撕咬，风吹日晒，受尽屈辱。

为了平复自己那如惊弓之鸟般的紧张心绪，左梦庚不得不没话找话，他望向松井，问道：“依你之见，何时动手最为妥当？”

松井沉思片刻，缓缓说道：“此刻恐怕还需耐心等待，待日本军队兵临城下，咱们便可伺机而动。”

左梦庚听闻此言，脸上顿时泛起兴奋的红晕，他压低声音，悄声道：“一旦动手，咱们先设法除掉沐天波，而后将桂王一举擒获，同时打开城门，放你们的军队长驱直入。

只是可惜，今日议政之时，未能将沐天波的兵马调离出城，否则，攻陷南京简直易如反掌。”

松井微微皱眉，面露忧色：“只是当下，咱们尚不知我军会从何处登陆。”

左梦庚胸有成竹地说道：“按照原定计划，自然是从城北一带登陆，而后直捣黄龙，径入城中。那郑森的船虽说数量不少，可我料想，恐怕难以抵挡荷兰战舰的猛烈冲击。”

松井却不像左梦庚这般盲目乐观，今日清晨郑森在燕子矶慷慨誓师的场景，已然通过他安插的细作，一字不漏地传入他的耳中。

他深知，郑森极有可能成为日本舰队前进途中的巨大绊脚石。除了郑森的舰队让他心生忌惮之外，镇虏军同样令他夜不能寐。

三天前，他手下的一名细作费尽周折，终于为他搞来一支镇虏军所使用的快枪。据那细作讲述，这支枪是从一名当地的青皮混混那里弄来的，而那青皮又信誓旦旦地声称，这枪是他赌博时，从南京城内一伙码头苦力那里赢来的，那伙苦力似乎与镇虏军关系匪浅，他们手中的快枪便是从镇虏军处所得。

松井哪有心思理会这古代黑帮间的琐碎纠纷，他满心关注的，唯有那细作送来的这支快枪。当他第一次亲手握住这支枪时，整个人瞬间愣住了。虽说他对枪械的了解谈不上精通，但毕竟略知一二。

凭借经验判断，这支所谓的“快枪”，无论从外形还是内部构造来看，都与后世的毛瑟步枪极为相似，只不过它的子弹头与弹壳是分开的，且属于单发步枪。

松井顿时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之中，他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为何在这明朝乱世、混沌不堪的中国，竟会有一支中国军队装备使用后装线膛步枪。

而且，这支枪除了在装填速度上比德雷泽后装枪稍慢些许之外，其综合性能全面超越德雷泽步枪，气密性极佳，枪管修长，射程更是远超德雷泽步枪。

任凭松井如何苦思冥想，始终找不出合理的解释。虽说他曾隐隐约约闪过一个荒诞的念头，猜测会不会有个中国人也像他一样穿越回了古代，但很快便自我否定了。在他看来，这简直是天方夜谭，毕竟时光机仅此一台，而且一同穿越回来的仅有他们几人，绝不可能再有其他人。

正因松井心中的烦恼如乱麻般纠结缠绕，所以，他和面前这位紧张得近乎神经质的左梦庚一样，都只是闷头商议着如何开城迎接日军，以及事成之后如何瓜分胜利果实，极少谈及其他话题。

就在两人围绕着如何犒赏进城的日军，争论得不可开交之时，一名亲兵匆匆进帐禀报：“启禀将军，黔国公沐天波派人前来，邀请将军前往议事。”

想起早上与沐天波在派兵出城问题上的激烈争执，左梦庚满心不愿前往，可松井却劝说道：“将军若是不去，极有可能引起他们的猜疑，所以无论如何，您都必须走这一遭。”左梦庚无奈，只得狠下心来，带上近百名亲信护卫，身着便装，匆匆前往沐天波府邸。

沐天波似乎并无谋害左梦庚之意，反倒比以往更加热情信任，见左梦庚前来，竟亲自迎出门外。左梦庚见状，赶忙抢上几步，抢先向沐天波致歉：“黔国公恕罪，晚生今日早朝议政之时，言语多有冒犯，还望黔国公海量包涵。”

沐天波仰头哈哈大笑，声如洪钟：“那算得了什么？政见不合，本就是朝堂常事，靖国公切莫耿耿于怀，老夫岂是那等小肚鸡肠、不知轻重之人？况且你我皆是为皇上尽忠效力，同为忠义之士。哈哈哈……”

左梦庚随着沐天波步入东厢房，这才发现丁魁楚与王坤已然在屋内等候多时。

众人一番寒暄客套，很快便切入正题。

沐天波神色一正，开口说道：“今日请诸位前来，乃是商议对付秦飞一事。”

左梦庚闻言，不禁微微一怔，脱口问道：“前几日不是已然商议妥当？”

沐天波摆了摆手，解释道：“方略有所变动，如今洋夷顺江浩荡而来，原先拟定的方略只能暂且取消。”

“什么？你不打算对付他了？”左梦庚满脸惊愕。

“靖国公莫要着急嘛！”王坤阴阳怪气地插话道，“黔国公又没说不对付他，只是如今洋夷既然已然现身，那便无需我等亲自动手了！”

丁魁楚面露疑惑，看向王坤问道：“公公的意思是说借刀杀人？”

“嘿嘿嘿……”王坤发出一阵刺耳的冷笑，说道：“这可怪不得别人，谁让他不知天高地厚，非要亲自率军迎战那洋夷呢？‘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可见上天都在帮衬着咱们！”

与满心欢喜的左梦庚截然不同，丁魁楚心中尚存疑虑，他追问道：“但若镇虏军战败，那洋夷岂不是会顺势逼近南京，如此一来，畿辅之地岂不危在旦夕？况且以镇虏军那百战之师的强悍实力，恐怕没那么容易就全军覆没吧？”

沐天波再次仰头大笑，笑声中透着几分得意：“怎么？丁大人莫不是忘了？那长江之上，还有那个叫嚷着要替父报仇的郑森，那愣头青可不是好惹的！

有他在，必然会拼掉洋夷的一部分有生力量，等洋夷打到咱们跟前时，已然是强弩之末，收拾起来自然就不费吹灰之力了！至于你说的那镇虏军嘛，即便不能将他们一网打尽，至少也能消耗他们大半的实力。

再者说了，如果他们真能把洋夷打得落花流水，那咱们不更是坐享其成，用不着再去对付那群讨厌的洋夷了吗？咱们只需一门心思对付秦飞便可，等把他除掉，再去对付黄得功和李成栋，那更是易如反掌！

靖国公，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说着，沐天波转过头，望向左梦庚求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