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绒锁

第197章 松井的怀疑（第1页）

当镇虏军在长江边枕戈待旦、紧张备战之际，南京城内亦是一片肃杀氛围，城头上的士兵数量显著增多，如同一排排林立的标枪，密密麻麻地守护着城墙。

不仅如此，城内城外重新修筑起了数十个炮台，黑黝黝的炮口仿若一只只择人而噬的巨兽之眼，瞄准着城外的未知威胁。

整个城内，到处都是忙着运土挑砖的民夫，他们衣衫褴褛，汗流浃背，在烈日下穿梭忙碌，宛如一群忙碌的蝼蚁，为加固城防奉献着力气。

史可法与陈子龙并肩站在城门边，目光凝重地看着正在城外垒筑炮台的民夫，两人久久默然无语。

许久之后，史可法缓缓转过身去，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陈子龙牵着的那匹白马的脖颈，对陈子龙说道：“陈大人此去招募义勇，虽说路途不算遥远，可如今敌情混沌不明，宛如置身迷雾，还望陈大人千万多加保重自身安危。”

陈子龙双手抱拳，行了一礼，神色坚定地说道：“史阁部无需担忧，下官自会慎之又慎。

这招募义勇一事，实则并非棘手难题，前些时日前来勤王的各地义勇，大多刚刚折返故乡，想来不少队伍尚未解散，重新召集整合，理应不是难事。”

史可法微微叹气，那叹息声中饱含无奈与愤懑：“可叹啊，朝廷空有如此众多的兵马，却吝啬派兵协助镇虏军，反倒责令我等前去招募义勇，真不知朝堂之上那些决策者究竟是作何考量。”

陈子龙面露恨意，恨恨地低语道：“定然是有小人在其中暗中捣鬼！”

史可法神色一凛，急忙轻声告诫：“陈大人噤声，此话万万不可再当众提及，倘若不慎让朝廷知晓，必会给你扣上诽谤朝政的罪名！”

言罢，他从衣袖中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封信函，递交给陈子龙，说道：“陈大人此去招募义勇，途中定会路过苏州，史某有一位至交好友，现今寄居在苏州。

此人曾在我府中担任幕僚，实乃忠义无双之士，且极擅与江湖豪杰结交，他门下弟子众多，其中更是卧虎藏龙，不乏英雄豪杰。你不妨前去拜会此人，有他出面斡旋，招募义勇一事想必会顺遂许多。”

陈子龙双手接过信函，匆匆扫了一眼，便顺手将其塞入袖管，再次抱拳行礼：“多谢史阁部提点，下官这就告辞上路！”

说罢，他身姿矫健地翻身上马，马鞭在空中划出一道脆响，口中吆喝一声，骏马长嘶，绝尘而去，扬起一片尘土。

史可法伫立原地，目光追随着陈子龙远去的背影，直至那身影渐渐模糊，最终消失不见，他才暗叹一声，随即转身，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入城内，向着顺天府方向走去。

虽说战时的紧张气氛如阴霾般笼罩全城，但城内百姓的生活依旧如往常一般，在艰难中顽强延续。

稍有不同的是，人们脸上的神情再度变得紧绷，无论男女老少，皆是行色匆匆，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驱赶，谁都不肯在街上多做片刻停留。

史可法满心忧虑着战局，显然无暇顾及百姓们的心思，此刻，他自己的内心已然乱如麻团。

此前，接到陈子龙报来的军情后，朝廷连夜召集大臣军将，共商应对之策。史可法与陈子龙联名建议，即刻派出一部分精锐人马，火速前往镇虏军大营，由秦飞统率，沿着江岸周密布置防御，力求在岸上筑起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遏制敌军可能发起的登陆攻势。

然而，他们的良策却遭到了黔国公沐天波和大学士丁魁楚的强烈反对，二人异口同声，坚决反对分兵之举。

尤其是沐天波，情绪激动，近乎歇斯底里地叫嚷，反复强调南京城城防空虚，敌情又扑朔迷离，此时万万不宜再向城外派兵，而应将所有部队收拢于城内以及城外的几座军营之中，以逸待劳，守株待兔般等候敌人的进攻。

待敌人久攻南京不下，锐气受挫之时，再与城外的镇虏军等部队里应外合，一举将敌人击溃。

此战法乍看之下似乎颇具谋略，可实则全然不顾城外百姓的生死安危，而且将如此众多的兵力龟缩在南京一城，其他城池的防御必然会大打折扣，漏洞百出。

万一敌人不按常理出牌，不攻南京而转攻他处，那么南京瞬间便会沦为一座孤立无援的孤城，陷入绝境。

但由于皇帝本人对沐天波的战法青睐有加，予以支持，所以史可法等人微弱的反对声浪，很快就被淹没在一片阿谀奉承、歌功颂德的谄媚之音中。

不过，作为对镇虏军的些许支援，朝廷最终应允派陈子龙前往江南一带招募义勇，并由其统率，协助镇虏军作战。

想到此处，史可法满心无奈，轻轻摇了摇头，身旁一名亲兵见他这般模样，关切地问道：“大人为何摇头？”

史可法并未直接回应，而是目光转向这名亲兵，反问道：“靖国公左梦庚的部队是否又调回城里了？”

亲兵连忙点头：“是的，昨夜就已陆续入城，仍旧负责守卫城北诸城门。”

史可法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即又陷入了沉思。他心中暗自思忖，实在想不通为何左梦庚一直牢牢据守着城北，始终不肯将城门的守卫之责交付他人。

更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在朝议战法之时，左梦庚的表现一反常态，不仅没有附和沐天波的主张，反而一力赞同他的建议，力主应派遣其他部队前往支援镇虏军，只留下自己的部队守城。

左梦庚这般反常的举动，让史可法隐隐察觉出一丝不妥，他总觉得其中似乎暗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玄机。

正当史可法在心中反复猜测左梦庚的真实用意之际，大明靖国公左梦庚却正藏身于自己设于城北的大帐之中，与松井相对而坐，围在一张小桌子旁，鬼鬼祟祟地策划着阴谋。

左梦庚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小口，目光扫了一眼松井那阴晴不定的脸色，开口问道：“怎么？如今日本军队已然驶入长江，照理说你该满心欢喜才是，为何却愁眉不展？”

松井心中烦闷，哪有半分喜悦之情。他此前可谓机关算尽，却唯独疏漏了郑芝龙带来的这支舰队。

原本，他打算用郑芝龙在日本当人质的另一个儿子作为要挟筹码，迫使郑芝龙就范。可他万万没料到，郑芝龙竟被日本舰队残忍击毙，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将他精心策划的部署搅得一团糟。

按照他原先的如意算盘，当日本舰队抵达时，他便会亲自登上郑芝龙的旗舰，向这个贪婪的海盗头子亮明身份，而后抛出优厚的条件加以利诱，使其船队成为己方助力，哪怕不能携手进攻，至少也能让其袖手旁观。

但如今看来，这个计划已然化为泡影。令松井忧心忡忡的是，郑芝龙的儿子郑森已然立下重誓，要为父报仇雪恨，并且已然亲率船队，浩浩荡荡向东进发，迎战日本远征舰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