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在干什么?”
智宇姐也来了,她光是走出来就让人有种代志大条的感觉,周围几个看热闹的马上低头走开了,就连那个男医生态度也瞬间收敛不少。
“学姐,我来带七床去照胃镜啦,”男医生说,“我千叮咛万叮咛,胃镜前一天不能吃东西,结果他去拿隔壁病人的便当来吃!”
“七床我记得是……”
“失智那个。”
男医生用下巴比了比那名中年男子。失智的男人吃得正香,笑嘻嘻的对着男医生比了个赞,大概饿很久了吧。
“那这位是?”
“他妈妈。”男医生说。
妇人瘫坐在地上,歇斯底里的哭着。我看不太出她的年纪,可能五十几岁还是六十几岁,我还没有看过这个年纪的人哭成这个样子。
“见笑呐!”妇人边哭边用台语喊着,“我做了什么要被你这样糟蹋?我要顾你顾到几岁?我欠你什么?”
母亲哭得这么惨,失智的儿子却因为终于吃到了饭而笑容满面,强烈的对比几乎让人不忍卒睹。
男医生继续骂道。
“他自己没办法你们家属要顾好啊,我们不能二十四小时在旁边盯着欸,你们这样我们怎么——”
“你,”智宇姐打断了男医生的话,“先带他回病房。”
然后,她蹲了下来,跟妇人说话。
“吃了就吃了,我们再改胃镜的时间,多住院一天就好了。”智宇姐用她平静而没有起伏的声调说着。
“你说住就住喔!”妇人叫道,“我们又住不起!”
意识到这是他人的私事,我只好假装路过往厕所走去。身后,失智的中年男子自得其乐的呀呀怪笑。
等我回来的时候,人已经散光,也不见妇女跟中年男子了。
高龄母亲照顾失智的中年儿子……像这样崩溃大哭,甚至痛骂自己的儿子,不知道是积累了多久的结果。
那种为爱无怨无悔付出的情景,大概只存在于公视的募款节目里面吧。
想着想着,我又在意起智宇姐了。她刚刚应该是想要安慰那名妇人吧,虽然看来没有达到效果就是了。
住院的这阵子我渐渐发现了,智宇姐其实很努力在关心周围的人。
不过她的表达方式实在有点那啥,大多数人都感受不到,再加上对下属太严厉,所以跟不管是跟病人还是跟同事关系都不算好。
持续付出却不被感激……为什么还要继续这么做呢?
我边想边走回病房,突然,某个穿着白袍的人影从走廊尽头一闪而过。
“欸……等等!”
见到那个似曾相识的身影,我迈步追了上去。
“呀啊!”
远处传来一声惊呼,接着是踩着高跟鞋跑步的叩叩声,然后咕咚一声,那人跌倒了。
“痛……痛痛痛……呜呜呜笨鞋子……”
我绕过转角,只见那名年轻的女实习医生东倒西歪的趴在地上。印象中是叫……亚澄?不,是叫子澄吧。
“哇啊啊啊!不、不要过来!变态!”
子澄一见到我,慌慌张张的爬起,连鞋子都没有穿,只穿着黑丝袜就在院内狂奔,我只能从后面追了上去。
“等一下……喂,我有事情想问……”
“啊啊啊啊——听不到、听不到,我听不到啦!我没有要跟你做那档事啦!”
我追着她跑过走廊,沿途差点撞到好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