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福点头道:“属下明白了!小姐且安心在此等待,属下这就亲自带人下山,一定将老太君她们平安接回山寨!”
说罢,曾福便待转身离去,穆桂英却一扬手道:“且慢!”
曾福转过身道:“不知小姐还有何吩咐?”
穆桂英道:“本寨附近一带山脉连绵,山高林密,而敌人诡计多端,经过昨夜之后必定有所防备,如今敌暗我明,如若不做好准备,非但找不到祖母她们,而且还有可能被贼人偷袭暗算!”
曾福面露难色道:“小姐说的是,山里这么大,贼人若是埋伏,确实很难防范,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穆桂英有意无意地瞥了李元昊一眼,见他垂首站在一旁,神色并无异常,于是又转而望向曾福,正色道:“我与爹爹商议过了,就由福伯你亲率两百弟兄下山,以十人为一队,打出穆柯寨的旗号,沿山脚往外一路搜寻,搜寻时每队之间间隔保持在一里地的距离,如有发现则以号角为信,迅速支援汇合。”
曾福得令,旋即告退离去,而李元昊在一旁细细听着,不禁暗暗佩服穆桂英思虑之周密,同时也默默地思考着对应之策。
“堂下之人跪下!你究竟是谁?来我穆柯寨有何目的?”
正当李元昊沉思之时,一声娇喝忽然凭空响起,其语气之凌厉,发声之突然,若是寻常人,莫说被吓得尿裤子,至少也会被吓一大跳!
然而李元昊是何等人?
李元昊贵为西夏二王子,尚在孩童时期便见惯了各种阵仗,犯错遭贬后,又在军营历练了十几年,从最底层士兵做起,靠着自己的努力重获父王李德明重用,继而亲率大军,只用区区三年时间便扫平了吐蕃、回鹘等部落,将西夏的版图扩展了将近一倍,似这等身经百战、杀伐无数的征服者,怎会被厉声喝问所吓倒呢?
只见李元昊不疾不徐地转过身来,上身前倾,双手抱拳,不卑不亢地道:
“在下姓李名存孝,延州人士,曾入伍军中,因受奸人排挤陷害,报国无门,走投无路,特来投奔穆老英雄!”
穆桂英之所以突然喝问,是想震慑住李元昊,一方面杀杀他的威风,以便于接下来的盘问,另一方面则是为昨日被轻薄之事出一口气,但她没想到,堂下这个身材五短,相貌粗丑的男人居然如此镇定,如此凌厉的语气对他竟没有丝毫作用!
穆桂英忽然想起刚才父亲穆羽对此人的夸赞,心里不禁自问道:“难道自己真的是以貌取人,对他怀有偏见?”
想到这点,穆桂英不得不重新审视起眼前这个不起眼的男人来,然而一看到李元昊近乎半裸的身躯,穆桂英便不自觉地想起李元昊趁其昏迷时轻薄她之卑劣行径,羞愤之情又添了三分,于是冷声呵斥道:“大胆!本小姐叫你跪下,为何不跪?”
李元昊抬起头来,平静地看着穆桂英道:“我李存孝堂堂七尺男儿,平生上跪天地,下跪父母,从军时跪长官,入穆柯寨跪寨主,除此之外,从不下跪!”
穆桂英冷笑一声道:“你也知道这是穆柯寨,在这里,我穆桂英的命令便相当于寨主之令,你胆敢不从?再者,以你之身材,七尺言过其实了,五尺才恰如其分!”
话音刚落,穆桂英似是记起何事,又问道:“你刚才说你叫什么名字?”
李元昊回道:“在下姓李名存孝!”
穆桂英上下打量了李元昊一眼,讥笑道:“就凭你这五短身材,歪瓜裂枣似的样貌,也敢与前朝十三太保飞虎将军同名,也不怕辱没了他的名声!”
李元昊见穆桂英面色冷峻语带讥讽,心知穆桂英乃是故意激怒他,略加思索后回道:“好男儿生于天地之间,惟恐志短才疏,身材样貌乃父母所赐上天养成,不过示人之皮囊而已,只要心存冲天之志,胸怀经纬之才,即便身高五尺样貌粗丑,天下又有何人敢小觑?至于某的名字,那也是有来由的,某之先祖曾跟随晋王李克用南征北讨,跟晋王义子、十三太保李存孝也有些许交情,后十三太保遭人陷害英年早逝,先祖惋惜不已,常对子孙说起十三太保之神勇无敌,先父为某取此名,其一是为纪念先祖,其二则是希望某能像十三太保一般武艺绝伦,建功立业,只可惜某学艺不精,报国无门,愧对先父厚望!”
李元昊不卑不亢的回答让穆桂英有些犯难,若是再揪着他身材样貌的短处不放,非但收不到成效,反而显得她以貌取人气量狭小,可若是就此放过李元昊,那穆桂英在气势上就先输了一阵,接下来的讯问也就不好继续了。
穆桂英自是不愿看到这种情况发生,于是依旧带着冷笑道:“你说的倒有几分道理,但这可不是你抗命不从的理由!”
李元昊见穆桂英寸步不让,心知若不还击,只会步步受制,于是抱拳道:
“李某入寨时日尚浅,对小姐以前在穆柯寨时的事迹了解不多,但李某知道大小姐早已嫁入杨家,成了杨家的人,而俗话说得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大小姐既是杨家的人,那李某想来也算不上抗命不从!”
李元昊之所以敢说出此等言辞,是因为他与穆羽喝酒时,曾听穆羽表露过对杨家十几年不放穆桂英回山省亲的愤怒,此番旧事重提,一是为了转移矛盾,二是为了刺激穆羽,希望穆羽能为他说话,而此言一出,穆羽原本就阴晴不定的脸上果然又添上了一丝阴霾。
穆桂英万万没想到,李元昊此人看起来粗犷,头脑却如此灵活,口齿也如此伶俐,他此番话不仅回击了她的嘲讽,而且还语带双关,将她的夫君比做鸡狗,这让一向心高气傲的穆桂英如何能忍,没等李元昊说完,便柳眉一竖道:“好一个巧舌如簧的小人,居然搬弄是非,妄图离间我们父女之间的关系!我穆桂英虽嫁入杨家,但我依然是爹爹的女儿,是穆柯寨唯一的传人,你身为一个小小的头领,居然一再口出狂言,视我如无物,若不严惩,岂不人人效仿,乱了穆柯寨的规矩?来人,将此等目中无人、狂妄自大之鼠辈乱棒打出穆柯寨!”
穆桂英此言一出,不仅李元昊吃惊不小,连靠坐在虎皮大椅上的穆羽也惊得站了起来,在收到穆桂英的眼神暗示后,穆羽方才坐回原处,但脸上分明带着欲言又止的神色!
所有的压力瞬间来到了李元昊身上,他原以为穆桂英之所以发难,是因为刚才偷窥被识破,见此阵仗,方知穆桂英乃是有备而来,而他也明白,若此次顶不住,那此前的精心谋划将全盘落空,所有努力也将付诸东流!
“这朵带刺的玫瑰果然扎手,才过了一晚,她就开始发难了,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她应该是想起了昨天悬崖边的事情经过,而非看穿了本王子的身份,否则她不会急于将本王子驱逐出穆柯寨!”
“如此说来,她所做的一切只是想找个借口罢了,而她之所以要找借口,定是羞于将昨日之事原原本本地告诉穆羽,这也解释了为何穆羽会如此惊讶莫名!”
快速地思考了一番后,李元昊沉下心来,一扬手道:“且慢!穆大小姐,李某之所以前来投靠,是因为世人皆知穆老英雄有海纳百川的胸怀和不计出身的豁达,入寨以来,李某感寨主收留之恩,自问勤勤恳恳,无半点过失,李某方才也说过,唯寨主马首是瞻,寨主让李某跪,李某就跪,寨主要赶李某走,李某也不敢有半句怨言,但穆大小姐要驱逐李某,李某却非得讨个说法不可!”
穆羽本就对女儿的做法和用意充满了不解,听得李元昊此番慷慨陈辞,更是深受触动,但碍于有约在先,穆羽还是忍住了,只是清嗓子一般轻咳了一声。
父亲这一声咳的用意,穆桂英自是心知肚明,但事已至此,她也来不及向穆羽解释缘由,只是强硬地道:“大胆狂徒!休得狡辩!本小姐之前已说得明明白白,本小姐之令就如同寨主之令,整个穆柯寨有谁人不知?而你初来乍到,便居功自傲,目中无人,一再藐视本小姐威严,事到如今还不思悔改,似你这等目无法纪,不守寨规之人,就算有天大的本事,留着又有何用?”
李元昊拿准了穆羽的心态,寸步不让地道:“回穆大小姐的话,李某行事向来光明磊落,此番虽事急来投,但也不愿蒙受不白之冤,要李某走可以,要么寨主发话,要么让李某心服口服,似是抗命这般牵强的理由,李某却是宁死不服!”
两人争锋相对,言辞激烈,声音远远传到了大堂之外,而此时已是辰时,人们都已起床,出于看热闹的心态,纷纷往大堂而来,不多时,门外便人头攒动,议论纷纷了!
穆桂英见门外聚集之人越来越多,心中不禁暗暗焦急,本想赶走这些看客,但又怕落个暗箱操作的口实,被好事之人借题发挥,引得穆柯寨人心惶惶,思来想去,唯有驳倒李元昊,让他无话可说,方能达到目的。
细细考虑之后,穆桂英柳眉一竖道:“好,那本小姐就问你几个问题,若你能答得上来,本小姐就姑且饶过你冒犯之罪,若稍有差池,那你就识相点自己下山,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