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节在皮带上轻叩两下,目光扫过谭瑛单薄的肩膀。
没有经验,不懂周旋……
没准连算盘珠子都拨不利索,这样的身板怎么能经得起买卖场上的风浪?
"我给你找个管事的来操办吧。"
话音裹着玉带摩挲的细响,"管事"二字咬得含糊,仿佛在说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
“不要,我这刚起步,当然要节省人力物力。”
谭瑛一口拒绝。
余敬廷不理解,“为什么?又用不着你出钱。”
谭瑛象征性的吹了吹契书上的墨迹,然后将其折好放进怀里收着,“现在还没到时候呢,一口气吃不成个胖子,现在这生意还没成气候呢,不着急请管事的。”
余敬廷也没强求,他低头笑着问,“现在开心了?”
谭瑛用力点点头,“开心了。”
“那我们现在干什么去?”
她莫名其妙回道,“回家接着做肘子啊。”
余敬廷疑惑道,“你不收拾收拾这铺面,买点桌子椅子什么的?”
“你忘了我阿爹是干什么的,先请他帮忙打几套简单的,剩下来不及的再去买喽。”
“那还有——”
“打住!”
“天大地大,肘子最大,什么事都等回家吃完饭了再说。”
“……”
肘子在冷水中浸出血沫,等到铁锅干烧至冒白烟后,再捏着骨头将皮面在锅底蹭出焦黄的脆皮来,泛起琥珀色的焦斑即可。
紧接着小火凉油下糖块,没有冰糖拿别的蔗糖也行,拿着木铲子背慢慢的碾,等到糖粒全都化作金棕蜜浆时,再迅速地浇入半碗热水,霎时间一股醇厚的甜香爆起,汤汁逐渐染上夕阳熔金般的稠光。
这喷薄的香味出来了,自然就把馋猫都给勾过来了。
谭玦缠着凑过来,“姐,你这加了什么呀,好香啊。”
“当然香了。”
谭瑛懒懒的哼笑了一声。
想起什么后又迅速收敛好表情,板起脸,语气也臭起来,可还记着刚才的仇呢。
“不是说不吃吗?”
“哎呀,我开玩笑的。”
谭玦拉了拉她的胳膊,一时娇蛮起来没有收住力气,差点没把谭瑛拱倒了。
气得她照着屁股给了谭玦这个臭小子一脚。
“你别在我这捣乱啊,上一边去!”
整只烧好的肘子被移入砂锅内,锅有点小,肘子露出半截骨棒装不进去,琥珀色的糖釉连着简单的几样香料一并倾泻而下,接下来再添入没过三指的沸水即可。
后面紧接着猛火催滚十分钟,逼出猪肉里的油脂,再转小火盖盖就着浓稠鲜香的汤汁慢煨两小时。
此时满屋飘着一股胶质的甜香,筷子轻戳皮肉便陷进颤巍巍的脂膏里。
谭瑛用大勺捞出肘子装盘,滤出汤汁后回锅,接着撇去浮油后大火收至浓稠挂勺。
等到那汤汁淋在肘子上时,就会像琉璃冰糖葫芦的脆壳般,顺着起伏的肉峰缓缓流淌,最后凝成晶莹甜蜜的镜面。
筷子尖轻轻一碰皮肉便自动分离,肥处如凉粉般滑嫩,颤颤的漾着软烂弹滑的肘肉,瘦肉处吸饱了糖香后竟融合出一股甜滋滋的焦香味儿来。
最绝是肘子皮那种黏唇的胶质,牙齿陷入的瞬间,咸甜鲜三种口感在舌尖炸开,再配一口刚蒸好的捞饭,能让人眯着眼叹出口人生之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