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洄锐利的目光在供应商赵老板脸上停留片刻,捕捉到了那一闪而过的惊慌。他不动声色地拱手回礼:
"赵老板,无约打扰实在是冒昧了,只是我有一批货出了些问题,不得不亲自来请教。"
赵老板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随即热情地引沈洄入内:"沈郎君说的哪里话,咱们合作多年,有什么问题尽管说。来来来,先喝杯茶。"
沈洄随赵老板进入内室,茶香袅袅中,他单刀直入:"上月交付的那批云锦,客商反映遇水褪色,经线断裂,与样品相去甚远。赵老板,这批货可是出自贵坊?"
赵老板手中的茶杯微微一颤,茶水溅出几滴在衣袖上。他强笑道:"这。。。这怎么可能?我们赵氏布坊的云锦向来以质地坚韧、色泽持久著称。。。"
"是吗?"沈洄从怀中取出一块布料,正是那批问题货物。他将布料平铺在桌上,又从另一个袖袋中取出一个小瓷瓶,"赵老板请看。"
瓷瓶中的清水倒在布料上,几乎是瞬间,那原本鲜艳的靛蓝色开始褪色,在水中晕开一片浑浊的蓝。沈洄轻轻一扯,布料便如腐纸般撕裂。
赵老板的脸色刷地变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更奇怪的是,"沈洄的声音冷了下来,"我查了入库记录,这批货入库时曾抽检,并无问题。但前几日有几个陌生伙计进入仓库搬运货物,之后客商收到的就变成了这种劣质品。"
赵老板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茶杯与茶托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沈洄突然倾身向前,声音压得极低:"赵老板,你我合作五年,我沈洄待你如何?"
"沈、沈郎君待我恩重如山。。。"赵老板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害怕之色。
"那为何要害我?"沈洄猛地拍案而起,"是谁指使你在布料中掺假?又是谁派人潜入我仓库调换货物?说!"
茶杯从赵老板手中滑落,在地上摔得粉碎。他双膝一软,竟跪了下来:"沈郎君饶命!是。。。是刘世昌那个畜生逼我的!他抓了我小儿子,说如果我不照做,就。。。就。。。"
沈洄眼中寒光一闪:"刘世昌?"
这个名字他再熟悉不过。刘家与沈家同为京中有名的布商,刘世昌一直觊觎沈家掌握的皇家贡品资格,多次在背后使绊子,但从未如此明目张胆。
"他给了你什么好处?"沈洄冷冷问道。
赵老板涕泪横流:"他。。。他说事成之后给我十万两,还。。。还保证我儿子能进国子监。沈郎君,我真是被逼无奈啊!我那小儿子才十二岁。。。"
沈洄闭了闭眼,压下胸中翻腾的怒火。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眸中已是一片清明:"赵老板,我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三更时分,沈洄回到沈府,书房灯火通明。他刚踏入院门,管家便匆匆迎上来:"郎君,您可算回来了。下午刘家派人送来请帖,邀您明日赴宴。"
沈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哦?这么巧?"
书房内,沈洄将调查结果告知了几位心腹。大掌柜周诚气得胡子直抖:"刘世昌这个卑鄙小人!东家,咱们这就去官府告他个商业欺诈!"
"不急。"沈洄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告官顶多让他赔些银子,太便宜他了。"
"那公子的意思是?"账房先生陈明小心翼翼地问道。
沈洄眼中闪过一丝锋芒:"他不是喜欢玩阴的吗?咱们就陪他好好玩玩。陈先生,你去查查刘家最近的生意往来,尤其是积压的货物有哪些。周掌柜,你找几个生面孔,要机灵点的。。。"
次日傍晚,沈洄如约赴宴。刘府张灯结彩,刘世昌亲自在门口相迎。他四十出头,身材微胖,一双小眼睛里闪烁着精明的光芒。
"哎呀,沈贤侄!多日不见,越发英姿勃发了!"刘世昌热情地拍着沈洄的肩膀,仿佛两人是忘年之交。
沈洄微笑行礼:"刘叔父客气了。不知今日设宴,有何指教?"
"哎,咱们边喝边聊!"刘世昌拉着沈洄入席,酒过三巡后,他故作关切地问道:"听说贤侄最近遇到些麻烦?客商闹事?"
沈洄叹了口气,面露愁容:"是啊,不知哪个缺德的在货物里动了手脚,害我差点信誉扫地。"
刘世昌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假惺惺地安慰道:"年轻人做生意,难免遇到挫折。要不要叔父帮你周旋一二?我在商界还有些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