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我的同类,就是这么令人恶心啊。
但还好,它足够漂亮。足够讨姐姐喜欢。
它很仔细地观察过,在乱葬岗诸多死魂鬼怪中,她对惹人怜爱的亡魂总是会倾注更多心思。
虽然那个时候,它很想把那些讨厌的亡魂踩得稀碎然后扔得远远的,最好一块一块深埋在泥地里,永远不要出现。但它努力克制心内难以压制的冲动,一点点靠近奚叶,蹭上她的肩头委委屈屈哭诉:“姐姐,我疼。”
然后姐姐就会急着转过身来看它。
它知道姐姐很在乎他回溯时空的能力,但那又如何,这就是它能长长久久待在姐姐身边的原因。
其他人还做不到呢。
以后,它要变得更讨姐姐喜欢。
鸟雀歪头,黑黝黝的眼睛凝望着奚叶。
要变成姐姐唯一喜欢的人。
唯一的。
奚叶将床榻铺好,提溜着鸟雀的脑袋将它放在软玉枕上,吹熄灯烛安睡。
鸟雀扑腾着翅膀,满心欢悦。
喜欢喜欢,贴贴贴贴。
好喜欢!
鸟雀腾挪身躯,心满意足窝在奚叶怀里,羽毛温暖,爪子也紧紧贴在她的手上。
奚叶夜半苏醒时,觉得左手手臂热得过分。
她死后,因其白骨腐朽,周身阴冷毫无人气,从前与它待在一起时,彼此都毫无温度,倒也不觉得不习惯。
但凝聚出了实体,这样亲密接触,倒有些不太合适呢。
她轻轻拉出鸟雀身下的素白衣袖,翻身闭眼安睡。
而那只小小的仿若无害的鸟雀睁开圆溜溜的眼,凝睇着睡过去的奚叶,慢而又慢地贴在她的衣裙上,隔着一段距离,非常克制地不让自己触碰到她的肌肤,但长久地、贪婪地注视着,整夜未曾移开。
*
夜色无声无息,谢春庭胸口憋闷,半夜苏醒忍不住大喘气,只觉空气浓郁得要滴水。
他辗转反侧一刻,还是忍不住起身。
高热稍好些,他喝了杯茶水,想起什么手指顿住,目光下移,捏着的茶盏偏巧就是白日奚叶喂他的那一个,上面还留着些微口脂。
谢春庭拧眉,“砰”一声置于案桌上,脸色袭上薄怒。
奚叶奚叶,你好得很。
她以为自己会在乎这样的逗弄吗?会在乎她有意为之的弃若敝屣、避之不及吗?
他轻嗤一声,简直可笑。
等明日。他想,等明日,他一定要告诉她,他此生最讨厌的人就是她这样的恶毒女子。
但可惜,他没有等来可以告诉奚叶的那个明日。
建德十八年夏末,江淮一带涌水为灾,泛滥五郡十城,豫、荆、洛、许大水不绝,堤堰溃决,死者日数万人,饿殍遍野,浮尸千里。
彼时,奚叶陷入昏睡中,久久未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