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
蒋银桦双膝跪地,缓缓抬起头,双目布满血丝,死死盯着沈逸,目光中交织着无尽的复杂与痛苦。
泪水夺眶而出,紧接着仰头大笑,声音低沉沙哑,透着几分歇斯底里:“当时,你用的可是碧海潮生曲?哈哈哈哈,想不到我天琴阁,竟还有人活在这世上!”
“三十年前,奉师傅之命,我赶赴苗疆,探寻崆峒印的线索。一次偶然,在山林中救下一位苗疆明玄部落的女子,名叫丽娅朵。她双眸如璀璨星辰,颈间的青鸾胎记散发着神秘幽光,那光芒似有魔力,瞬间将我吸引。我佯装成商队伙计,借机向她打听消息,这才得知黑刀苗族的先祖与崆峒印关联颇深。”
蒋银桦缓了口气,继续说道:“正巧那时,她们部落要去黑刀苗族交流,如此良机,我自然随队同行。在黑刀部落多方打听,又翻阅明玄部落的典籍,终于找到了崆峒印的线索。此后,我以商贩身份往返于苗疆与中原,一来完成师傅交代的任务,二来能见见丽娅朵。她对苗疆之外的世界充满好奇。我们二人朝夕相处,情愫渐生,坠入爱河。然而,这段美好恋情却遭到明玄部落反对。只因我是中原人,且来历不明。为了能与丽娅朵长相厮守,我将所知消息全部告知师傅后,决然脱离天琴阁,随她来到苗疆。”说着,他那毁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虽狰狞可怖,却隐隐透着幸福。
“我本以为远离中原,便能过上平静日子。”蒋银桦脸上泛起一丝苦笑,泪水混着血水滑落,“可命运弄人,十年前,我带着苗疆草药去中原贩卖,回来却发现,明玄部落已成一片废墟。族人尸体横七竖八倒在地上,我甚至无法拼凑出妻子和孩子的遗体。”回想起那血腥场景,蒋银桦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我四处打听,终于查明,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竟是虿婆。这个二十年前便背叛了部落的贱妇,与魔教狼狈为奸,将明玄部落以及周边几个小部落屠戮殆尽,用以献祭。”蒋银桦的眼神中燃烧着仇恨的怒火,又透着无尽的绝望,“后来,我听闻凤凰部落的凤凰蛊拥有起死回生之能。为了救回丽娅朵,我不顾一切,踏遍千山万水,四处探寻……”
阿依娜握刀的手微微松开,眼中的警惕转为同情,她身后的苗女们也放下弓弩,屏息聆听这段跨越三十年的恩怨。
“凤凰蛊虽有起死回生之力,却救不了你的爱人。”沈逸打破沉默,话语轻柔却字字如重锤般落下。
“不!”蒋银桦突然发力,脚步踉跄,腐肉擦过沈逸残破的衣摆,猛地一把死死攥住衣角,声嘶力竭道,“我在凤凰部落的梧桐崖遗址有重大发现!崖底那座残破圣坛中的残卷记载,凤凰部落的圣女可唤醒凤凰蛊。而那个昏迷的姑娘……”他急切地转头,目光如炬地望向寨内,眼中疯狂的光芒几乎要喷薄而出,“她身上的凤凰引,正是开启祭坛的关键钥匙!”
沈逸面容一肃,朝阿依娜拱手行礼,恳切说道:“阿依娜姑娘,恳请你允他入寨,他定不会再贸然出手。罗前辈,麻烦你为其医治伤势。待一切安置妥当,我们再向他和盘托出真相。”
“嗯,妥当。你们几个,寻个担架来,将他抬进寨子里。至于那虿婆,一把火烧了吧,瞧着实在瘆人。”阿依娜朝着几个族人侍从吩咐道。
蒋银桦瞧出众人对自己并无恶意,仅仅是有所戒备,又听闻沈逸要为自己医治,还承诺告知真相,便松开紧攥着沈逸衣角的手,跪地叩首,言辞恳切道:“我蒋银桦在此谢过诸位。往后但有差遣,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众人返回寨子,恰逢携带着黄瑾一族圣物的长老翩然而至。
罗茶一边为蒋银桦施术疗愈,一边将此前于玉门关与凤凰一族圣女会面时听闻的隐秘之事,详尽地告知众人。
“竟不是复活之法,而是金蝉脱壳的保命手段!”蒋银桦听闻此言,眼中光芒瞬间黯淡,喃喃低语中满是失落。
“快看!”阿依娜骤然伸手指向绯炎,声音中满是急切与惊喜。
在罗茶娓娓讲述玉门关之事时,阿依娜已悄然示意长老,将那神秘圣物置于绯炎身畔。
众人定睛一看,那圣物竟是一块看似寻常的木头,周身纹理古朴,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沧桑气息。
刹那间,凤凰引光芒大盛,丝丝缕缕的光点自木头中逸出,如游丝般被凤凰引贪婪吸纳。
绯炎缓缓睁开双眸,眼眸之中,金色火焰熊熊燃烧。
此刻,从绯炎口中传出的声音,不再是往昔那软糯娇柔之态,而是男女声交叠,男声雄浑中裹挟着无尽的愤懑:“啊!!!可恶啊!!!!”
那声音饱含着无尽的不甘,在寨子里悠悠回荡,久久不绝。
“这声音,便是你们所说的紫蜃?”阿依娜柳眉轻蹙,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与警惕。
沈逸神色凝重,微微点头,“嗯。”
绯炎随即再度开口,声音仿若春日柔风,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那人的残魂已被凤凰引彻底压制。我们必须前往凤凰族的圣坛,将这残魂净化。”
“你这圣物究竟是何物?为何能被凤凰引吸收?”罗茶满脸疑惑,不禁开口问道。
“此乃梧桐木,是昔日凤凰部落的圣女赐予我们先祖的。”阿依娜神色庄重,缓缓解释道,“你们打算何时前往那圣坛?”
“待子欣归来,且蒋银桦的伤势稳定后,便即刻启程。毕竟,需他引领我们前往。”沈逸不假思索,替罗茶回答道。
“你们务必多加小心,魔教此番前来苗疆,除了那虿婆,还暗藏一位高手。”蒋银桦气息微弱,艰难地说道。
夜色如墨,黄瑾寨内却灯火通明。
蒋银桦躺在竹榻上,罗茶指尖萦绕着淡青色的真气,缓缓注入他体内。
他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可眉头依旧紧锁,似是被心中的执念反复折磨。
“沈兄弟,你说这凤凰蛊……”蒋银桦突然开口,声音虚弱却带着一丝希冀。
沈逸坐在一旁,白翳下的眼眸微微低垂:“蒋前辈,罗前辈已将真相告知,凤凰蛊并非复活之术。执念过深,只会伤人伤己。”
蒋银桦沉默良久,枯槁的手紧紧攥着被褥:“可若不试,我这余生……”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