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梆子声漏进伙房,曹心指尖在冰纹银鱼脊背游走。
那尾寒泉凝成的生灵忽然翻起银鳞,将半片冰晶甩在胡椒陶罐的裂缝处。
青铜裂纹里渗出的陈年猪油正将罐身蚀出蛛网纹,与梁柱上灰兔抓挠的卦象遥相呼应。
"铛~"
赵大厨的剔骨刀剁进砧板,刀柄悬挂的玉坠子晃出青光。
曹心余光瞥见他襜衣下龟背纹暗绣在月光下蠕动,像群啃食腐肉的甲虫。
腌菜坛新裂的缝隙渗出酸雾,与发酵缸浮沫凝成的人脸同时扭曲。
"新磨的茱萸粉。"赵大厨将青瓷罐推过灶台,袖口乌头根茎的苦味混在八角香气里。
曹心接罐时触到罐底湿黏的苔藓,白日里雕坏的萝卜花正在阴影中舒展幽蓝花瓣,如淬毒的蝶翼轻颤。
铁锅裂纹咬住葛布的刹那,三尾银鱼突然在冰鉴中疯狂甩尾。
曹心发间木簪沾着昨夜星图锈屑,此刻竟在茱萸粉里析出靛色细丝。
她假意搅拌羊羹,簪头银丝遇热骤然蜷曲成蝎尾状。
"将军帐要添道炙鹿脍。"张辽副将的皮靴碾过门槛,赵大厨襜衣下摆扫落的腌菜坛泥封簌簌剥落。
曹心嗅到鹿肉腥气中混着西域胡椒不该有的苦杏仁味,冰鉴表面青苔正沿着龟背纹路爬向茱萸罐。
更鼓声里,曹心舀起雪水冲洗木铲。
水流触到铁锅裂纹时突然凝成鱼鳞状冰片,映出赵大厨往鹿脍撒灰粉的倒影。
她转身取盐罐,袖中暗藏的冰纹银鱼鳞片坠入羊羹,羹汤表面霎时浮起孔雀尾翎般的毒纹。
灰兔突然从梁上跌落,染血的爪子拍在星图残片处。
曹心指尖抚过冰鉴内侧,苔藓拼出的龟甲裂纹恰好与将军帐方位重合。
她将雕坏的萝卜花掷进灶膛,幽蓝火焰中爆开的火星在案板拼出半只毒蝎图腾。
"这瓮新酿的梅子浆。。。"赵大厨阴恻恻的嗓音在蒸汽中浮动,陶瓮沿口的霉斑正吞噬冰鉴折射的月光。
曹心握紧藏着银鱼冰晶的木勺,羊皮囊里残余的雪水突然在勺底凝成镜面,映出乌头根茎在鹿脍酱汁里舒展毒芽的倒影。
冰鉴里银鱼鳞片突然泛起幽蓝光泽,曹心借着搅动羊羹的姿势,将木簪尖端浸入沸腾的茱萸汤。
青铜锅沿的苔藓遇热收缩成龟甲裂纹,她猛然想起昨日在溪边发现的马兜铃,这种东汉未识的毒草,此刻正在赵大厨袖口暗袋里蒸腾出苦杏仁味。
"取窖藏的秋露来。"曹心嗓音清亮似碎冰,指尖掠过发烫的青铜鼎耳。
当冰裂纹里渗出的雪水与鹿脍接触时,暗紫色纹路如毒蛛网般绽开。
她佯装失手打翻盐罐,细盐粒坠入羹汤瞬间凝成霜花,将乌头毒素尽数吸附。
赵大厨的喉结在蒸汽里滚动如蟾蜍,曹心已用萝卜雕出莲花托住炙鹿脍。
当幽蓝火焰裹住西域胡椒时,她突然舀起半勺昨夜发酵的醴酪,酸浆与焦糖在铁锅裂纹处碰撞出琥珀色泡沫。
士兵们抽动鼻翼的声响像春蚕啃食桑叶,连梁上灰兔都探出染血的爪子指向改良后的梅子浆。
"这脍肉竟有松柏清气!"刘副将的银箸戳破鹿肉时,晶莹肉汁裹着焦糖梅香喷涌而出。
二十七个灶眼同时腾起的炊烟在晨光里拧成琉璃色,曹心用冰纹银鱼刮下的鳞片当镜子,照见赵大厨藏在陶瓮后的脸正随毒雾褪色而龟裂。
荀谋士的麈尾扫过案几,突然粘住半片未燃尽的毒蝎图腾。
曹心适时递上荷叶包着的炙肉,薄荷叶裹着醴酪在舌尖炸开时,老谋士灰白胡须竟泛起少年人才有的棠梨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