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不靠世子夫人这重身份,她难以以一敌百,穿透尹家重重护院。
绮国公府长媳登门,家主尹柒都要倒履相迎,何况是那名恃强凌弱的管事。
平平无奇的后半晌,正在酒桌上与人谈笑风生的大盐商尹柒忽然收到口信,笑颜不自觉变得僵硬,与绮国公府已十余年井水不犯河水,为何公府长媳会突然登门?
难不成与谢老国公的事有关。。。。。。
正当尹柒面露阴郁时,前来送口信的大管家耳语道:“禀老爷,世子夫人是专程来为朱家铁匠讨债的。”
以朱家铁匠的身份,压根入不了尹柒的眼,当他得知是手底下一名管事私吞了铁匠的工钱,颇觉晦气地摆了摆手,“立即结清,犯不上为了这点事儿结怨。剩下的,看着办。”
剩下的,无疑是处置那名管事。大管家了然,哈了哈腰,躬身退离酒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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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茉盈是由尹家主母亲自送出门的,妇人言笑晏晏,还邀请叶茉盈下个月来家中听戏。
叶茉盈淡笑婉拒,在坐进马车后,偷偷挑开窗边帘子,毫不诧异地捕捉到尹家主母拉长脸的瞬间。
于尹家而言,她算是不得不接待的不速之客,想必那名贪财的管事会吃不了兜着走。
放下帘子,叶茉盈将满满一袋子铜钱扔给坐在对面的朱杉。
“多谢东家。”
“客气了。”
女子懒洋洋靠在车壁上,甚觉讽刺,一盏茶不到的功夫,她以世子夫人的身份替朱家父子讨回被拖欠许久的工钱,这种看人下菜碟的事,屡见不鲜。
刚好路过一家邻街的小医馆,叶茉盈叫停马车,亲自走进医馆为姚兰抓药。
朱杉接过药包时,没说什么,他拍拍胸口,将人情记在了心里。
因着朱杉身上有伤,叶茉盈吩咐车夫将人送回家中。
“这点小伤不碍事的。”
“听我的。”
女子声音轻柔,却有着朱杉不能拒绝的威严。
是真心效命一人时才会生出的恭顺。
壮壮的汉子抱着药包坐在车厢内,看在璇儿眼里像个身材壮实的小媳妇,小胖丫头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叶茉盈推了推她的脑袋瓜,带她步行回寝所,蓦地,身后传来一声轻唤,继而是迫切的脚步声。
“姑娘留步。”
头戴面具的青年小跑过来,微喘着停在叶茉盈的面前,“姑娘可还记得在下?”
他指了指面具的一侧,那里曾落了一坨鸟屎。
想起那日的窘迫,青年笑出声,朗朗如清泉激石。他透过孔隙盯着女子,心道功夫不如有心人,总算重遇了。
从衣襟中取出带有体温的白色绢帕,他小心翼翼递过去,“这帕子是干净的,特来还给姑娘。”
青年一口一个姑娘,潜意识觉得眼前的女子还未出嫁,只因叶茉盈梳着松松垮垮的发髻,有几缕侧搭在肩头。
时常在墨柳和公府长媳间变换,叶茉盈懒得捯饬繁缛的高髻,索性半垂着长发,简单随意。
她接过帕子,想到青年坐在人家大门口教三名顽童练字的场景就有些忍俊不禁,含蓄的笑颜深深映入青年的眼眸。
萍水相逢,也不好追问姑娘家的名讳,青年目视女子带着侍女离开,视线一再追随,待意识到不妥,他转过身,双手搭在胯骨上,仰头笑了笑。
忽觉风是甜的,可转瞬又觉得苦涩。还了帕子,就没有理由再寻人家了。
拥挤的人群一拨拨越过,被不知名情绪拉扯住的青年又是一笑。
笑自己魔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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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落乌啼,叶茉盈从梦中醒来,发觉谢绍辰还没有回来。她穿上衣裙,燃一盏灯笼,挑灯去往隔壁院落的公廨。
一盏油灯照窗,映出男子笔挺的坐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