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厢,乔慧身旁的柳月麟已是白眼直翻,这宗家子也是十分努力,竟胡诌他想养猪。
正于此时,殿外人声忽涌,众弟子纷纷道“大师兄”、“大师姐”。
人群分开两列,为一对白衣的男女让路。
一人威仪冷淡,如山巅雪月,一人言笑温柔,如春朝花雾。
修道之人,自是五感清明,何况谢非池的修为深不见底。他走过宗希淳与乔慧身旁,忽地驻足,道:“宗师弟,你也想养猪?”
他白衣玉冠,衣袂掠过时有一阵淡淡冷香。
谢非池面上极少阴晴喜怒,此际神情淡漠,叫人听不出他语中用意。
何况从谢师兄口中听见“养猪”两字,实在吊诡,一时几人都微微呆住。
独独乔慧,明快道:“师姐师兄午安呀。”谢非池闻言,转过脸来略一点头,当是应了。
那厢,宗希淳被他这一问,颇有些尴尬。但不待开口辩答,谢非池已离开,持身清正,腾风而起,向朝闻宫七层飞去。反是慕容冰见这几个师弟师妹领教了大师兄的脸色,回首对他们宽慰地一笑。
见二人已走远,大约是见好友的邀约被大师兄打断,那名唤陆景玄的同窗忽道:“大师兄和大师姐成双入对的,真是一对金童玉女。师兄法力高强,师姐亦是美丽高华,郎才女貌。”言罢,双目转向乔慧。论家世,修为,容貌,谢师兄都远胜旁人,焉知师妹随他学法,对他没好感?倒不如出言再帮朋友一把。
乔慧闻言,眉心锁着。
见她似是不乐,旁人以为她是吃味。
殿中灯火点点,飘来众人身侧。
灯下,她竟一口气道:“为何看见一男一女在一起便觉得是‘金童玉女’、‘郎才女貌’?别人只是共理公务,便如此添油加醋,未免有些不尊重人……何况师姐修为也十分高深,怎么不说师兄是郎貌,师姐是女才呀?”
她如此较真,那几个少年脸上已有些挂不住,又因着她是魁首,便都想与她笑笑带过,纷纷道:“师妹好咬文嚼字!”
独宗希淳见她不喜这般言语,神色端正起来,道:“师妹不是咬文嚼字,她说得在理,确是我们出言不妥,不应背后妄议他人。”
“宗师兄,还是你有眼力见。”柳月麟抱着臂,美目一横。
仿佛添柴加火般,她又莞尔一笑道:“方才谢师兄问你是不是想养猪,那你不是想养猪你和小慧去藏经阁中翻什么书?”
宗希淳被她三言两语架着,只好道:“我确实……对人间的畜牧感兴趣。”话音未落,身后几个朋友已忍俊不禁,低笑出声。
乔慧看得出他神色有异,心下想道,宗师兄要和我搭话而已,兴许他真是武痴,人前邀我切磋,也没随他那些朋友议论师姐、师兄,何错之有,不好叫他下不来台。
她神情自然,不急不徐:“猪是种很有徳的动物,给人吃,给人用,不怨不恼,师兄你这几个朋友为何要看不起猪?我小时候家里就有一头小猪,我亲自养大的,如今回想起来,那头小猪很有灵性,很亲人。后来娘生病了要抓药,我和爹才卖了它。”
身侧,柳月麟未料她这般言语,如此振振有词地为猪辩护,不禁一笑,亲热地揽上她的臂,道:“我们小慧说的是,猪可比一些游手好闲的人强多了。”
她美貌耀目,灿若玫瑰,出身姑射仙山,纵是言语有三分刻薄,旁人也只得悻悻避让。她挽着乔慧的臂,道,咱们还要去百器坊购置些玩意儿,各位师兄还请让开。
……
“师兄,你方才何必给师妹师弟他们看脸色,这,小师妹她本就出身凡间,志在俗世农务也是寻常了,只要不妨碍修行,你何必……”
朱红回廊上,慕容冰款步行于谢非池身侧。
谢师兄目下无尘,一向不将师弟师妹课业放在心上,难得他对乔师妹的功课如此上心,她便觉他是在借宗师弟来点师妹太专于俗务。方才,谢师兄他不是用了个“也”字,轻飘飘地,含沙射影,将小师妹一并敲打。
谢非池目视前方,看不出神情起伏:“与师妹无关,我不过是听那师弟说自己要饲养俗世的牲畜,便随口一问。”
他似是不想在此事上多言,不待慕容冰出言以复,又道:“秘境将启,晡时要请各峰主前去议事堂拟定试炼弟子名单,紫极峰离朝闻宫甚远,慕容师妹你用传讯玉简向崇霄君通传,我和你便不亲自去请了。”
言罢,他已上前几步,挺拔身影消失在缦回游廊中。
慕容冰却在心中想道,明明有传讯玉简,为何又专程来朝闻宫一趟请星衡师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