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领头那个抬起了胳膊。
很快,旁边人有样学样地举起手,纷纷指向同一个方向。
老四压下这股吊诡的荒诞感,他没再多留,往那道路前方而去。
鱼尾村其实就一条主路,从村头一直通往山林深处,两旁村居错落,细数起来,其实也不过十几座黛瓦灰砖的老旧村屋。
村里死气沉沉,仿佛未曾接受过现代思想的洗礼,正处于一种未开化的混沌蒙昧之中。
路上遇到带小孩出行的老妪,或是坐在门口晒鱼干的妇女,他们也用那种诡谲的目光注视着面包车,似是早有预料,不等询问便抬起手臂,默默指向前方。
老四冷不丁起了身鸡皮疙瘩。
这地方哪里都透着古怪。
他加快车速,终于来到一户院外。
下了车,老四上前把门敲得邦邦响。
空气里弥漫着若有若无的鱼腥味,他深呼吸两口,气味似乎没了,但过一会儿,又隐约顺着鼻腔钻入脑中。
他不由地心烦意乱,敲门力道也加剧起来。
“吱呀”。
是门后卸下门闩的声音。
一个皮肤黝黑的老头走出来,没等老四说明来意,便一脸了然:“进来吧。”
老四跟着进去,里边是一顶墙皮斑驳的平房,门口摆着敞口炉,上面零散杵着几支未燃完的香签。
堂屋两旁嵌缀着一副久经风吹雨打、镌刻已然模糊的桃符。
殷红字迹蜿蜒化开,譬如两只猩红眼睛,直勾勾睃着外村人,似怨似泣。
待看清门上匾额后,老四惊讶:“这里就是老君庙?”
皮肤黝黑的老头是个庙祝。
他默认地笑了笑,手里捧来一个木筒,像庙里抽签的卦盒。
老庙祝突然扯起嗓子哼唱起来,荒腔走板不成曲调,末尾手腕一抖,一枚长签落下。
他拾起来一看,笑道:“余家又有喜咯!”
笑声刺耳又瘆人,听得老四心里发毛。
他抬眼看向堂中那尊神像——老君的化身一直都是踏七彩祥云、手持长剑的英武老媪,每当参拜之际,信徒或可摸一摸老君脚下的祥云,有登天赐福之意。
案台供品下,也压着厚厚一沓黄纸,上面拿毛笔写着各种愿望。
其中以求子、求娶一类为最多。
老庙祝将长签收起来,旋身来到功德箱边,从后面开口摸出一个厚信封递给老四。
数了数,正是谈好的价格。
老四抬头,正要说什么,目光却捕捉到一丝怪异感。
刚刚的神像……是笑了一下吗?
他又瞄一眼,并无异常,而内心却惶惶不敢多待,打了个招呼便匆匆驾车离去。
等出了村口,他才松懈下来,瞥见信封两头豁了口,伸手想将它折起来放进扶手箱。
适时一阵风从车窗缝隙刮过,几张票子簌簌飞出去。
老四暗骂一声,停车捡钱。
一张两张三张……捡到第四张时他发现不对。
抬头一看,前面一路上撒着的,和自己怀里搂着的,竟然全成了白花花的冥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