坝山建在一处开阔的河谷平地。
西南独特的地貌塑造了层层叠叠的连绵群山,代价就是稀少的耕地与水源。
人们在河谷间安营扎寨,亲切地将这来之不易的耕地称之为“坝子”。
而坝山由三四个巨大的坝子交错组成,易守难攻,是阻止南安大部队进入西南最为重要的屏障。
由积雪所化的溪流被百姓所建造的沟渠藏于地下,静静地沿着出路向东流去。
喜画摸出铁制腰牌,在守门侍卫面前晃了几下:“这群南安的,打了这么多年都知道坝山打不过,个个绕远路摸去玉湖那里。”
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惹不起还躲的起。
练武场传来的口号声震天响,夏荇观察过坝内个个穿甲佩剑的血性将士,暗暗放下心。
看来谢夫人的提醒很及时,坝山没有沦陷在瘟疫里。
只要西南的门户不破,剩下的南安人回不去,清理起来就好似如汤沃雪,易如反掌。
“候爷这个时候应该在营帐里看各地军情,”喜画抬头看了眼天色,提起他人递过来的灯,“理事这边走,坝山可容易迷路。”
夏荇抬脚跟上,问道:“我看姑娘口音不像西南人士,怎么留在坝山前线了?”
全面捕鸟过后的树林寂静得可怕,青白石瓦上的粗糙瓦猫张大嘴巴,试图吞下延伸出去的无尽黑暗。
“小女子是从京城来的。”
喜画挨个与路过的将士打招呼,回忆道:“当时家里穷,我与妹妹被分开卖到了不同的地方做活,那天夜里恰好出门替主家做事,也是自己没注意,一不小心遭了劫持晕过去,再醒来就是在去西南的路上了。”
她语气平淡,仇怨与不平柔和地融入徐徐夜风,带着丝难以察觉的无奈。
“我运气好,被谢家发现了那伙拐卖的队伍,逃过被卖到山沟沟里给人家当老婆的命。”
青萍翻遍全身口袋,总算从破洞探下去的衣角摸到俩颗快化了的糖,飞快地塞到喜画手里。
喜画给了她一下,笑道:“就是无处可去,索性留在坝山当个主管,也算以自己的双手报答谢家恩情。”
夏荇玩笑:“我还以为姑娘要说以身相许什么的。”
“哪能啊,这些写故事的穷书生编排起来最是可怕,”青萍接话,“我们喜画姐姐又不是见了男人就走不动道,她本身可大了。”
前线原本就没啥女人愿意来,有一个算一个全是喜画哄过来的。
坝山原本这么脏乱的地方,能整洁起来全靠她。
“哎呦喂,姐姐你怎么又打我。”
喜画扶额:“打的就是你。”
一行人在营帐和破烂屋舍里七扭八拐,最终停在个打满补丁的老木房子前。
木房子是个二层小楼,又大又旧,门口屋檐空荡荡的鸟巢下挂满蜘蛛网,要不是正从窗里透出光亮,压根不像是能住人。
喜画顶着周围几人疑惑且震惊的目光,正经道:“这儿就是侯爷的大营了,理事请。”
昔日初来乍到时也被传说中的坝山大营吓到过的主管伸手推门,口中试图给谢将军挽回点形象。
“那个啥,军中军费有限,夫人说了,侯爷有块屋顶盖就差不多了,多出来的钱给将士们吃饭。”
青萍挠挠头,轻声嘀咕道:“原来侯爷也要住狗窝啊……”
进去,直冲鼻尖而来的是武器上的桐油味。
谢边声大马金刀地坐在胡椅上,边仔细地用细绢给砍刀上油,边和儿子商量:“喜画还没回来,是不是路上遇见啥危险了?要不你再带波人出去看看?”
便宜大儿子盘腿坐在地上,看堆得足足半人高的军情,头也不抬地回:“那这活还给你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