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棋盘上的墨玉棋子,黑白交锋,呈焦灼之势。
这是他鲜少看见谢循举棋不定,迟迟不敢落子。
典狱和左相之间必定有场腥风血雨,成王败寇,再所难免。
任谁都难知成败。
所以,陆观棋正欲福身退下之时,又多嘴问了一句,问道:「七日之后,左相许会挑起宫中事变,此事可要让姜司使知晓?」
谢循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如果是陆案吏该如何抉择,你会不会让陆不语知晓?」
「不会。」陆观棋斩钉截铁,「陆某愿为主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但这场斗争绝对不会波及到阿弟。阿弟知道得越少,对他而言越是安全。陆某会寻个理由,尽早将他送离出京。」
谢循眼峰扫向窗外雨幕如织,薄情月光凄美哀绝,徒增伤感。
他既担忧棋盘上生死不明的对弈,又想起雨夜时和姜时愿的生死决裂,再不敢也不想隐藏欺瞒她。。。
谢循不知如何抉择,指尖来回摩挲着墨玉棋子,又听陆观棋催促着「还请主君尽快作出决断,时间不多了。」闻言,他更甚有力地捻着棋子,墨玉彻底碎裂。
「主君。」
倏然,当陆观棋又欲开口时,零落的花瓣和微雨随着门扉的推开倒灌进来,绣着金云滚边的杏色裙踞略过门槛上未干的水痕,轻柔的声音顺势响起,「不知魏国公和陆观棋方才在商讨何事,可否与我一起商议?」她的目光淡淡地扫向沉默不言的二人。
最终还是陆观棋骑虎难下,福身离开,唯留谢循一人在庭内和姜时愿对峙。
其实方才陆观棋和谢循的交谈姜时愿全部听到了,故而才不恰时宜地推门而入,她怕她再晚一会儿,谢循又会选择欺她瞒她,并独自面对和承担惊涛。
姜时愿不愿再作壁上观,她亦可以与他同甘共苦丶生死与共,她步履缓缓走到谢循面前,见他始终目光躲避。她握住他的手,领他下向棋盘。
棋子与棋盘相触,棋局才算落定。
「我不知道若我方才没有贸然闯入,你会作何决定?」
姜时愿抬手扬起谢循低垂的脸,因此才终于得以看清他眼中的愧意和如困兽般的无助,看来如她所想一致,如果不是她及时出现,谢循怕又是会将她推开。
「方才的是我可以既往不咎。但眼下,我要你再许下一个诺言。」
「我要你答应我,无论遇到何事,绝不可再欺我瞒我。否则。。。。」她接下来的声音轻微,「我此生绝对不愿原谅你,馀生都会恨你丶怨你。」
谁料,话音甫落,她看见谢循垂首偷笑,又嗔怒,「有什么好笑的。。」
谢循偷嗅着她身上散来的水密香,悄悄临近温香软玉,「姜司使狠话放得太轻,倒叫谢某占了便宜?恨,总比视而不见丶相忘于世来的好。」
姜时愿不知他哪来的心情说笑,正欲责怪,却见谢循忽然从罗汉榻上起身,单跪在他的面前,牵着她的柔荑,额间贴上,许下重诺,「我答应你,此生再也不欺你瞒你。」
而后,谢循在心里轻轻唤着,阿愿。
他的前半生曾被恩情裹挟,许下过至死不渝的重诺。
而此次,他为了爱意,心甘情愿俯首称臣。
这个晚上,姜时愿和谢循二人秉烛夜谈。
姜时愿将今天和慕朝会面的事情说于谢循,说慕朝已经承认他就是柒美人的孩子。还有,慕朝也并不知道左相就是暗河阁主,二人之间也从无书信来往。。。
谢循根据自己多年来对左相的了解和姜时愿揣测左相的计谋。他猜疑七日后的朝堂之上,左相应会赶在崔广事宣读圣人再立储君的圣旨前,发动宫内宫外的兵变,逼迫馀下的三司六部官员归降,再推举楚国皇室唯一的血脉上位。
所以,谢循才会让陆观棋提前部署,注意军师动向以及暗中派人潜入其下要员的府邸。
这是谢循目前仅能想到的,但不知左相是否还留有后手?
谢循挽起墨袖,再度添满灯油,「我怕七日后左相见局势不利或者听闻风声,会故意按兵不动丶再寻时机。可此祸患绝不能再留,阿愿,我们必须找到决定性的铁证,在文武百官面前举证左相就是暗河阁主。」
「眼下唯有人证。。」谢循话还没说完,就被姜时愿厉声打断,「你莫不想说唯一的人证是你?」
谢循要指证左相就是暗河阁主,就必须先在文武百官面前摘下『面具』,告诉世人他来自暗河,曾是杀手,也是四绝之一的魑。
世人对暗河绝不容忍,又对四绝深恶痛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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