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是动态的、鲜活的,充满了生命力,但也因此,成为了他想象中“静止”画面的绝佳素材。
只需一个念头,一次按压,这些灵动的姿态便能凝固成永恒的瞬间,任由他细细端详、品味。
这种源于绝对掌控力的想象,让教室里略显沉闷的等待时间,也染上了一层隐秘而令人心跳加速的色彩。
他的手指在桌面下轻轻摩挲着,仿佛在模拟按压怀表表冠的动作,口袋里的那枚青铜器物,虽然暂时沉寂,却如同蛰伏的巨兽,与他的心绪遥相呼应。
他注意到一个身影,在靠前几排的位置坐下。
樱花粉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后,一对标志性的长垂兔耳随着她落座的动作轻轻晃动了一下。
是那个文学系的学妹,秦羽墨。
她似乎并未注意到角落里的神烦,只是专注地从背包里拿出笔记本和笔,安静地等待着讲师的到来。
神烦的目光在她身上短暂停留,如同掠过一件值得关注的藏品,然后又继续投向教室里其他流动的风景。
讲台上的投影幕布亮了起来,发出低微的嗡鸣,预示着这堂课即将开始。
讲师走上讲台,调整了一下麦克风,清了清嗓子。
阶梯教室内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翻动书页的细碎声响和刻意压低的咳嗽声。
近代史的讲述开始了,声音通过扩音设备在宽敞的空间里回荡,带着一种程式化的平稳。
神烦的注意力并未随着课堂的开始而分散。
他的视线如同被无形的引线牵引,稳定地落在秦羽墨的侧影上。
她坐姿端正,背脊挺直,透出一种良好的教养。
身上穿着一件浅藕荷色的上衣,带着明显的交领设计,袖口宽大,边缘似乎绣着极淡的银色丝线,不甚明显,却在偶尔转动时捕捉到一丝转瞬即逝的光泽。
下身是一条杏色的长裙,裙摆自然垂落,覆盖住脚踝,面料看上去轻盈柔软,随着她细微的动作,在桌椅间漾开柔和的褶皱。
这身装扮,并非严格复古,却巧妙地融合了古典的韵味与现代的剪裁,让她在一众穿着寻常T恤、衬衫的学生中,显得别具一格。
她的樱粉色长发大部分披散在身后,只有一小部分被一支样式简洁的木簪松松挽起,露出一小段白皙的脖颈。
那木簪质地温润,看不出什么纹饰,却与她整体的气质相得益彰。
她的那对长长的垂耳安静地依偎在发丝间,耳尖微微向下,绒毛细腻。
神烦注意到,当讲师提到某个特定年份时,她左边的耳朵几不可查地轻轻抖动了一下,仿佛是对某个信息产生的细微生理反应,旋即又恢复了平静。
她似乎很专注,目光落在摊开的笔记本上,偶尔抬笔记录着什么。
神烦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凉的桌面下划过,口袋里的怀表仿佛能感受到主人的这份专注,传递来一种冰冷的、坚硬的触感。
他并不急躁。
观察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演练。
他需要更多的数据——她的习惯性小动作、她对周遭环境的感知程度、她在人群中的自然状态。
讲师的声音仍在继续,讲述着那些泛黄的历史片段,而神烦则在无声地构建着属于他自己的、关于“静止”的蓝图,秦羽墨,此刻便是这蓝图上第一个被详细测绘的坐标。
近代史的河流仍在讲师口中平缓流淌,然而课堂后半段,弥漫开来的倦意如同无形的薄雾,悄然笼罩了多数学生。
眼皮开始变得沉重,支撑着头颅的手臂逐渐失去力量,连空气似乎都粘稠了几分。
唯有前排那个樱粉色头发的身影,依旧保持着专注的姿态,仿佛不受这氛围丝毫影响。
神烦捕捉到了这个弥散着懈怠的“时机”。
他身体前倾,做出一个想要趴在桌上小憩的动作,手臂自然地垂下,滑入桌斗之中。
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指尖准确地找到了怀表那熟悉的冠状按钮,轻轻按压下去。
没有声响,没有光效,世界却在这一瞬陡然失声。
讲师顿住的话语,如同被剪断的线头,悬停在空气里;邻座同学打哈欠时微微张开的嘴,凝固在了一个略显滑稽的角度;一支圆珠笔从某位打瞌睡同学手中滑落,却并未坠地,而是违反常理地悬浮在距离桌面约莫十公分的位置,笔尖闪烁着一点无辜的光。
阳光穿过窗户,照射在空气中原本缓缓舞动的微尘上,此刻,那些细小的颗粒也如同被琥珀封存的昆虫,静止不动,勾勒出光的路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