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绒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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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nbsp;nbsp;nbsp;“如此一来，青州那边岂非只剩下一些老家伙了？同朔北十二部之间的烂账可还有一堆吧。”纪淮舟手下的笔顿了一顿，嗤笑道，“这么多年了，这位贤帝果真一点儿没变过。”

nbsp;nbsp;nbsp;nbsp;他埋着头快速写完了这一封书笺，抬手递给米酒：“尽快送回大哥手上。”

nbsp;nbsp;nbsp;nbsp;米酒应了声，起身刚要出去，就听纪淮舟若有所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老皇帝早定好了这一门亲，说到底是还想试探我究竟废没废，要将我关到他眼皮子底下看着。”

nbsp;nbsp;nbsp;nbsp;纪淮舟半仰躺至榻上，嗤笑一声：“可怜那霍小将军年纪轻轻便被指了婚。你再讲讲，这姓霍的是怎样一个人？别叫他坏了咱们的好事。”

nbsp;nbsp;nbsp;nbsp;米酒低眉顺眼道：“密探回报，说他虽骁勇善战，却赤子纯心。”

nbsp;nbsp;nbsp;nbsp;“赤子纯心？”纪淮舟撑着身子，哑然失笑，“他位高至此，哪儿来的什么赤子纯心，我看不过扮猪吃虎罢了。”

nbsp;nbsp;nbsp;nbsp;他靠回榻上，笼着袖看向车窗外的千山雪色，幸灾乐祸道：“他得今日才知道赐婚这事儿吧——你说，他会是个什么表情？”

nbsp;nbsp;nbsp;nbsp;此刻百里之外的皇城内，正上演着纪淮舟好奇的戏码。

nbsp;nbsp;nbsp;nbsp;煊都的大雪洋洋洒洒下了许多天，隆安帝年纪大了，终于不得不畏起寒来，在养心殿里点了许多金丝碳，正在后殿软塌上闭着目盘腿养神，身侧站着个年轻内监。

nbsp;nbsp;nbsp;nbsp;“快到了吧？”

nbsp;nbsp;nbsp;nbsp;那内监极有眼力见地奉上一盏茶：“皇上，人已经跪在殿外候了半个时辰了。”

nbsp;nbsp;nbsp;nbsp;闻发鸡皮的隆安帝嗯一声，就着鸿宝的手饮下一口茶水，方才觉得内里暖了起来，他慢吞吞地一点头：“让他进来吧。”

nbsp;nbsp;nbsp;nbsp;鸿宝应了声去推门宣人，隆安帝这才将褥子披到身上，在挺拔高俊的少年将军带着寒气进来时结结实实咳了两声。

nbsp;nbsp;nbsp;nbsp;霍少闻磕头请安，动作间抖落许多雪絮，隆安帝也不嫌，直接将手搭在他肩甲上，含着笑说：“好小子，总算回来了！几年没见，朕可常常想起你——还跪着干嘛，快快起来让朕好好瞧瞧。”

nbsp;nbsp;nbsp;nbsp;霍少闻这才起身行礼。

nbsp;nbsp;nbsp;nbsp;隆安帝顿了顿，说：“你立下如此大功，朕本该亲自去迎你，只可惜朕近日染了风寒，方才醒转来，教你等上这样久。少闻，你莫怪朕。”

nbsp;nbsp;nbsp;nbsp;隆安帝抬手，鸿宝便向霍少闻也斟上一盏热茶，低眉顺眼地退出去关上了门。

nbsp;nbsp;nbsp;nbsp;霍少闻抬起头来：“皇上说笑了，皇上病中仍想着臣，臣只觉出皇上的厚爱来。”

nbsp;nbsp;nbsp;nbsp;隆安帝于是笑得越发慈眉善目：“你屡立奇功，朕定重重有赏！只是除此之外，你久在朔北边陲，整日同些糙汉子凑在一起，又生性喜静不爱见生人，朕总牵挂你的终身大事。”

nbsp;nbsp;nbsp;nbsp;“朕思来想去，抚南侯府的二世子纪淮舟今年二十有五，生性活泼有趣——你可曾知道一二？若有他同你日日作伴，也算是解闷儿。朕想要自作主张替你指了这门婚事，你肯是不肯？”

nbsp;nbsp;nbsp;nbsp;霍少闻霎时怔住，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看向隆安帝的冲动。

nbsp;nbsp;nbsp;nbsp;他想说“不”，可是脑子里立刻闪过大哥霍泓宇病榻上咳血的脸，这个字半死不活地卡在喉咙里，最终也没能说出口。

nbsp;nbsp;nbsp;nbsp;是以他很快跪了地，回答时几乎将手心攥出血来，只能努力稳住自己的声音，不叫隆安帝听出什么异常：“皇上这般替臣思虑霍全，臣谢恩还来不及呢，自是肯的。”

nbsp;nbsp;nbsp;nbsp;隆安帝抚掌大笑：“那便乘着年节喜上加喜，好让朕也吃上一杯喜酒。”他又断断续续说了些寒温起居的客套话，霍少闻只垂首聆诲，偶尔夹杂一两声谢恩。

nbsp;nbsp;nbsp;nbsp;待到天色将晚时，隆安帝总算挥手放人离开了。

nbsp;nbsp;nbsp;nbsp;霍少闻应礼退了出去，鸿宝殷勤地替他披上烘烤干的大氅，那暖意裹着霍少闻的身体，冷风却吹得他心下冰凉一片。

nbsp;nbsp;nbsp;nbsp;徐逸之和他的近卫奇宏一同守着宫门，蹲在马边等着，前者还是孩子心性，已经团了几十个雪球顺次抛在手里玩儿，奇宏则揣手半倚在马旁，遥遥地望向出口处。

nbsp;nbsp;nbsp;nbsp;见霍少闻出来，奇宏立刻去迎他家主子，徐逸之也急急忙忙地吹声口哨，白净的娃娃脸上露出好奇的笑来：“将军！皇上赏了你什么好东西？”

nbsp;nbsp;nbsp;nbsp;霍少闻拾起个雪球，抿着唇沮丧道：“赏了桩婚事。”

nbsp;nbsp;nbsp;nbsp;徐逸之险些惊掉下巴;“啊？和谁？”

nbsp;nbsp;nbsp;nbsp;霍少闻将那团雪捏碎了，纪纪寡欢地上了马，徐逸之忍了又忍，最终识趣地不再追问。

nbsp;nbsp;nbsp;nbsp;冬夜月华清冽，和着风雪搅到人脸上，霍少闻的心也随着一点点冷下去，他胸中堵得难受，干脆策马跑起来，风声从耳畔呼啸而过，翻涌不息的情绪方才稍稍平复。

nbsp;nbsp;nbsp;nbsp;霍少闻勒马回首，月下徐逸之和奇宏的身影自远处遥遥追来。他面无表情地等待，手中捻住缰绳想了又想——隆安帝定要使些法子拴着他，这点临行前大哥已经知会过，他早有心理准备——可是怎么偏偏就是赐婚，又怎么偏偏就是纪涟的亲兄长呢？

nbsp;nbsp;nbsp;nbsp;若是纪涟，该有多好。

nbsp;nbsp;nbsp;nbsp;方才还得撑着在隆安帝面前强颜欢笑，他只觉得万念俱灰。

nbsp;nbsp;nbsp;nbsp;两人对视一眼，纪淮舟扬声道：“进。”

nbsp;nbsp;nbsp;nbsp;一道暗影推窗翻身而入，隔着莲帐朝纪淮舟禀报。

nbsp;nbsp;nbsp;nbsp;“陛下，是我们无能，辜负了您的信任，东昌太子重伤逃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