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姊,”万彩月轻轻地唤了一声,“你与守备普老爷关系甚密,若是能去求求他,让汤公子不再追查我们,岂不省下许多麻烦?”
万彩云把缠在玉颈上的黑色纱巾往脸上一罩,只露出一双眼睛。她盯了妹妹看了一眼,反问道:“怎的?你心疼你家公子了?”
“倒,倒也不是……”万彩月也将黑巾罩到脸上,掩起了羞涩的表情,轻声道,“只是觉得,这事咱们本可不必如此折腾的!”
万彩云道:“我才不愿去求普老爷呢!更何况,最近东川府祸乱四起,朝廷已经下诏,西南各省出兵入川。前些日子,我还见到沐府的官爷在街上吆喝征兵呢!想来这几天,他也是心烦得紧!”
万彩月点点头:“这也难怪,好些日子都没有见到他了!”
万彩云忽然正色道:“你可准备好了?”万彩云又点点头。
姐妹二人悄悄地将钢刀出鞘,握在手中。
万彩云从薄底快靴里抽出一柄匕首来,从门缝里插了进去,用刀锋切住门后的木栓,一点一点地往旁边拨开。
这事看来她平日里也没少干,不一会儿工夫,只听得门轴吱呀一声,便悄无声息地从两边打开了。
汤嘉宾不是阿迷人,只因普老爷在这里任土守备,这才只身一人,搬到衙门附近居住。
平时身边也只带一个彝人仆从,偌大的院子看起来有些空荡荡的。
“在哪里?”万彩云小声地问。
来过汤家宅院的彩月轻轻地往前指了指,正对着照壁,有一幢小楼。汤嘉宾的卧室,便在小楼的二层。
姐妹二人蹑手蹑脚地穿过庭院,此时已经过了三更,院子里和外面一样,安静得连呼吸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四面厢房里更是黑灯瞎火。
悄悄地上了二楼,在万彩月的指引下,两人终于摸到了汤嘉宾的卧房门前。
万彩云把耳朵贴在门缝上仔细地听了一阵,却听不到里头任何动静,便壮了壮胆子,用手轻轻一推。
不料,卧房的门竟嘎吱一声,缓缓地被推开了。
万彩云和妹妹对视一眼,却看到彩月有些顾忌,也在盯着她不停地摇头。
彩月年方十八,比起她的姐姐还小两岁,也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
虽然世事艰辛,感情成了奢侈,但在每一个女孩子的心目中,却仍充满了对爱与被爱的向往。
万彩月觉得,汤嘉宾好像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坏人,相反对她还甚是温柔体贴,禁不住芳心暗许。
今时今日,他身为典史追查凶手,已经怀疑到他们姐妹的头上,不死留在世上,终将成为她们的心头之患,却也不愿亲手下手,杀了自己的心上之人。
万彩云轻叹一口气,只好只身一人,潜入房内。
汤嘉宾的卧室并不大,靠墙处摆放着一张滴水床,就像一个用镂花木搭建而成的小屋,被一层轻薄的帐子围挡着。
正对着床不远,是一顶四足黄梨木内卷茶几,上头摆放着一个青花瓷的茶壶和四个水杯。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万彩云借着从门口照射进来的星光,透过滴水床的帐子,隐约能够看到摊开的褥子和躺在褥子里隆起的人的躯体。
她深吸了一口气,走到床边,一把揭开帐子,将钢刀反握,高高地举了起来。
她不是生来就冷血无情的,而是在一次次叫天天不应,呼地地不灵的残酷经历中,早就了她现在杀人不眨眼的性子。
她也希望妹妹能够觅个好人家,有依有靠,不用继续跟着她漂泊于尘世。
可她也同样不希望,任何人威胁到她和妹妹的安全,即便这个人很有可能将来会成为她的妹夫。
万彩云几乎是不假思索的,一刀刺了下去。
谁知,刀尖下去,却没有割开人体皮肉时那干脆爽滑的手感,反而是软绵绵的,噗的一声,一直刺到了坚硬的床板上。
“啊!”万彩云忍不住惊叫出声,当即也顾不上那么多,伸手往滴水床里一探,猛地将褥子揭开。
但见藏在褥子下的,竟是一床被卷成人型的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