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喂她吧!尽量缓慢地喂,会有帮助的。”说完,他又窝回长榻了。习医是为了救人,但每次遇到生老病死,他特别无力。
顾明日默默地接过参汤,每喂了她一口中,就要模模她的脸和手,再喂下一口。
夜不知不觉地流逝,公鸡的啼声唤醒沉睡的大地。
铿!顾明日突然摔了手中的汤碗。“二师弟……二师弟……”难得他不吼了,而是那种颤抖着,像要断气的声音。
“怎么了?”卓不凡半滚半爬地到了床边。
“她的眼睛在动,我感觉到了,她在动……她是不是要醒了……”他看不见,为什么他看不见?这辈子他最想看的就是她清醒过来!
“我看看。”卓不凡推开他。
顾明日似乎痴了,根本没注意自己被推了把,只是模着她,喃喃自语:“她醒了,她要醒了,她真的没事……”
“你——唉!”他输给顾明日的执着了。卓不凡艰难地缩在床角给水无艳做检查。这么委屈的大夫,他应该是古今第一人吧?
“唔……”在两个男人兀自紧张中,床上的人发出一记细微、有如初生小猫般的哼声。
顾明日跳起来。“无艳!”
“唉哟!”顾明日的动作太粗鲁,卓不凡冷不防被他撞了个踉跄。
“大师兄,你轻点行不行?”疼死他了,不过……他微笑。“恭喜你,她没事了。”
顾明日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无艳、无艳……”
她昏迷的时候,他一直拉着她的手,除了卓不凡做诊治时,他退到床角外,再没有放开过她。
可现下,他居然害怕再触碰她,害怕眼前的幸福是镜花水月,伸手一撩,却成一场空。
“无艳……”他喉间干涩得痛了。
卓不凡看得叹气,趁顾明日失神,他一指点了他的袕道。“既然水姑娘没事了,你就休息一下吧!”他把顾明日放到她身边,两人躺在一起。
朝阳完全升起来了,金芒照在顾明日惊喜交加的脸上,竟是说不出的明灿。
卓不凡给他们盖好被子,走出去,万里无云的天空,湛蓝得耀眼。
“终于雨过天晴了——”做大夫的什么时候最高兴,就是这一刻。
顾明日是个独占欲很强的男人,他一直喜欢吃醋,尤其水无艳重伤昏迷,好辛苦才逃出生天后,他那些陈年老醋更是成桶成桶地捧起来喝。
而他现在,就非常厌恶刘得松。
轻咳一声,他走过去收起这位新城主带来的文卷,塞回对方怀里。“她还没康复,暂时不处理公务。”
“明日,我看点东西不碍事的。”水无艳真的放不下这桩案子。
但顾明日根本不听,拎起刘得松的领子就往外丢。
“顾先生,你不能这样,老爷子的命案很急,下官——”
“很急你就自己去查,少来烦人。”顾明日砰地把房门关上,才不管这里是刘得松的家,他身为客人,其实不该赶主人。
“明日……”床上,水无艳的叹息充满了无力和无奈。
“没得商量。”顾明日走到几案边,打开草笼,端出一碗药。“温度正好,喝了吧!”
水无艳一向不怕这些苦涩药汁,接过汤碗,几口就喝了个干净。“喝完了。明日,老爷子的案子……”
他压根儿不给她开口的机会。“你该休息了。”他让她躺倒在床上,然后他也翻身上床,躺在她身畔。
“明日……”她本来想请他放点水,让她处理一些公务,但侧眼看他苍白的颊上,隐隐一层淡灰流转。
她受伤的这些时日,他恐怕过得比她更糟糕吧?
水无艳伸出手,握住他的。
“放心吧,我会陪你很久很久,直到你头发白了,直到死亡来临那一刻,我会让你先走,有生之年,我都不让你孤单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