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胜关西北方向,大宋和蒙古交界的三不管之处,有一座不高也不矮的山地。
山中树茂林密,动植众多,关内村镇每逢饥荒之年,都能在山中采猎到足够活命的野兽或野菜。
因此,这座山便被人们称作“仓山”,比喻其物产丰足,有如天赐的粮仓。
但是宋蒙开战之后,仓山由于地势连绵深邃,位置又在官道一侧,易于埋伏和撤离,便在不知不觉间,聚集了几伙盗匪势力。
与劫蒙济宋,除暴安良的侠盗不同,这些强匪虽是宋人,却同样对路过的宋民出手。
而且柿子专挑软的捏,屡次三番地劫掠躲避战祸,逃荒至此的大宋百姓。
他们杀人取命,为祸四方,残忍且毫无人性的手段,远比蒙古外敌还要让关内居民胆寒和愤恨。
其中最人多势众,也是最恶事做绝的一伙匪盗,在每次抢劫时,会在头上包一块灰白色的方布,作为识别自己人的记号。
久而久之,人们便将其称作“苍匪”,他们避身的“仓山”,也从此改叫“苍山”,成为人人谈名色变的凶险之地。
此时正值午时,浓密的树冠也挡不住夏日的浓浓烈炎,苍山的空气像是蒸笼里的蒸汽一样热。
一条草草修缮出的狭长小道,延伸在满是林木的山腰处,道路旁边,立着一座结构简单,搭建草率的木屋。
门前歪歪斜斜地坐着两个头包灰布的苍匪,全都眯着眼,仰着脖子,满脸大汗,看来真是热得不行。
“老羊,这天是下火了吗,怎么这么热……”其中一个年纪轻轻,身形偏瘦的苍匪突然抱怨道,结果头上立即挨了一下脑瓜崩。
只见另一个略显老态的男人拧着眉毛,没好气地骂道:“瘦猴,你最近跟着老大混,胆子肥了吧,老羊也是你小子随便叫的?”他名字里带羊,生肖也是羊,在寨子里坐第二把交椅,谁见了都要叫一声羊爷、羊哥,只有地位最高的匪首才会用“老羊”来称呼他。
“小的错了,二当家骂得对。”那瘦猴马上换了态度,弯眼堆欢,牵起脸上的道道皱皮,看起来倒真有几份猴子样:“羊哥,你说老大怎么还不来,咱们也好回寨子里凉快凉快。”
“这批新货有些棘手,对方不见得会满意,老大亲自去送就是为了保证万无一失,回来慢些也在意料之中。”他们几个都是拜把子兄弟,平时贫嘴惯了,二当家倒没真的生气。
可是听到他口中所说的“新货”二字,那瘦猴不禁想起自己先前所见,脸色瞬间白了一层,在这炎炎夏日,身上竟有些莫名的凉意,他微微发怵道:“羊哥啊……这批货到底是从哪搞来的,怎会有那么多疯子……”
说起这些疯子,二当家也显得很不舒服,一边用手指搓着自己的山羊胡须,一边说道:“从更西边,南阳附近抓来的,听说是被蒙古人糟蹋折磨疯掉的。”
“咱能不能和老大说说,以后别去弄这种女人,疯疯癫癫,又哭又笑太渗人了……”
老羊叹气道:“这有什么办法,还不是陆家庄欺人太甚,周围贩人的生意不好做了,我们只能在别处抓人换钱。疯子虽然古怪,但是家里人嫌弃,抓着也容易不是。”
“唉……”瘦猴哀叫一声,虽然知道是逼不得已,但是要让他再次面对那些“新货”,心里始终难以接受。
原来这些苍匪,平时除了做些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的恶事,还会拓展一些其他业务增加收入。
贩卖人口便是其中之一,只是他们从不留男人性命,每次打劫之后,都是将那些被他们玩腻了的可怜女子充当“货品”,进行售卖,可谓丧尽了天良人德。
但是自从陆家庄从太湖搬至大胜关之后,苍匪的日子就越来越不好过。
首先是主道沿途巡逻增加,百姓的车队受到保护,下手的机会跟着一减再减。
而且陆冠英还是抗蒙的激进派,常常主动劫掠蒙古商队、军营,导致他们连最基本的生意都没得做了。
苍匪的首领只好舍近求远,到宋蒙交战更频繁的襄樊和南阳地区劫货掳人,结果就抓来这一批诡异的“新货”。
总计十名汉人女子,个个姿色不差,可惜都是蓬头垢面,精神失常的疯子。
验货时,还发现她们身上布满了交淫性虐的痕迹,凄惨之状,就连瘦猴这种恶匪也会感到心寒。
就在他俩你一句,我一嘴地胡诌时,翠草绿木簇拥着的小路远处,缓缓走来一位全身雪白的少女。
之所以说是全身雪白,只因她头扎银色丝带,身穿白色纱裙,衣裤绣鞋一律洁白,遥遥望去,真如那腊月中的冬雪化成了人形。
这个女子的出现,令燥热的气氛瞬间清凉许多,瘦猴和老狗也如被冰封一般,动也不动地盯着那白雪仙子般的身影。
只见她由远及近,徐徐走至屋前,说道:“请问可有饭食?”
二男不答,呆滞的表情活像两个傻子,只因靠近之后,女子的容貌更加清晰,更加美丽了。
一头秀发乌黑靓丽,如琼山顶上倾泻而下的三千流瀑,被一条银线绣制的精美丝带紧紧束起,柔顺地垂在颈后。
俏脸如玉,双眸似水,肌肤白皙娇嫩到了极致,在炎炎烈日之下,仍像是白雪一般晶莹无暇,越加凸显了她的清冷气质。
见无人回话,女子又问了一次:“有什么吃的吗?”音量明显大了许多。
年纪较大也较沉稳的老羊率先反应过来:“有!有!姑娘要吃什么?”
“汤面。”简短的回答后,女子径直进了屋,似乎并不想多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