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逍遥颤声道:“你是……阿……阿……阿紫,我……我没得罪你啊。”
阿紫摆摆头,向着他微微一笑,道:“是啊,我是阿紫。你闯进我家,杀了我的巳郎,还不算得罪我么?”说话之时身躯转动,罗裙轻摆,露出裙下毛茸茸的一条大尾。
李逍遥耳中轰的一声,眼前一片天旋地转:这女人在洞中与自己春风一度,那是何等的风情万种?
怎的居然是个狐狸精?
听她话中之意,那蛇妖名唤‘巳郎’,似乎便是她的丈夫。
自己千里迢迢来到苏州西北的大山深处,在一处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洞里同一只狐狸精胡天胡帝,过后又杀了她丈夫,凡此种种,真如做梦一般。
可眼前这个女人就站在那里,裙下的大尾正款款轻摆,简直不容人不信。
他心中惊愕已极,呆呆地望着阿紫,说不出话来。
阿紫迈步走近,伸手自怀中摸出两张黄纸道符,问道:“这是甚么?”
李逍遥定睛一看,正是酒剑仙所赠的“天师符”,先前在石厅中抵挡群蛇用去一张,余下的这两张却不知怎的被她得了去。
阿紫见他沉吟不答,鼻子里哼了一声,轻轻喝道:“你带着这个东西,还不是来跟我为难?”双掌一搓,劲力到处,道符顿时化为无数碎屑,片片飞散。
李逍遥心道:“原来这狐狸精同蛇妖勾搭,在这里结为夫妻。怪不得她同我欢爱之际,总是躲来躲去,不肯让老子碰她屁股。过后去寻那蛇妖,又装模作样,教我走在前面,那自是道行未深,尾巴尚在,怕给我识破之故。唉,可惜我这笨蛋愚蠢透顶,居然丝毫未觉。”
他越想越气,胸中恨意上涌,忍不住破口大骂道:“他妈的,原来你是个骚狐狸,怪不得满身臭气!呸呸呸,我一时眼瞎,中了你的圈套,你要杀便杀,老子倘若皱一皱眉,不算英雄好汉。”
阿紫冷笑道:“大英雄,我几时骗过你来?”
李逍遥道:“你扮作哑巴哄我,又……又变成这副人样,那还不算骗人?可惜啊可惜,骚狐狸便是骚狐狸,就算披了一张人皮,狐狸尾巴总还是藏不住的。”
阿紫道:“甚么哑巴不哑巴?我几时说过我是哑巴?你自己蠢头蠢脑,胡乱瞎猜,又怨得谁来?至于我这副模样,常言道:‘百岁之狐,起为美女。千年之雉,入海为蜃。’我修炼百年,自然修成人身,那有甚么希奇?夏禹王的夫人涂山氏也是位狐女,这里叫做涂山,就是她的老家了。自古凡人都称我们狐仙作阿紫,你不晓得么?”
李逍遥怒道:“我晓得你妈!你妈是我多年的相好,老子前世作孽,同这老婊子胡来,这才……哎哟,这才……生下你这……”一语未毕,突然脏腑一阵绞痛,忍不住双手掩腹,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自吞下那怪珠之后,便觉腹中微有不适,不想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发作起来。
一时间翻江倒海,痛得额头上汗水滚滚而落,几乎连肠子也断作数百截,撑了片刻,终于慢慢软倒。
阿紫不知就里,见他突作诡状,嘻嘻一笑,说道:“你干甚么?装死么?”走过去伸足在他肩头一拨。
李逍遥连滚数滚,仍是倒地不起。
阿紫双眉轻挑,正待出声喝骂,见他已痛得手足抽搐,面无人色,那模样当真不似作伪。
她心头一凛,猛地想起一事,厉声喝道:“你……你吃了他的内丹!是不是?”
原来那珠子正是蛇妖的内丹。
举凡修道之人,炼气有成,腹中皆有此物。
李逍遥手捧内丹开口讲话,那内丹感应到阳气,竟阴错阳差地钻入他腹中。
蛇妖炼修百年,全身真气都凝聚于此,这小小的一颗内丹端的是非同小可。
李逍遥修习的蜀山派内功又是玄门正宗,内丹入腹,渐渐化入奇经八脉,陡然间功力增了何止十倍?
不过他修为日短,内息尚弱,这时平白添了一道猛烈的真气进去,就如久病体虚之人突然吃下数碗鱼肉,肠胃自然禁受不起,是以才会痛苦异常。
阿紫本是野狐成精,狐性狡狯,最为多疑,见李逍遥如此情状,晓得这家伙多半是误打误撞,服下了蛇妖内丹。
可此事终究太过离奇,若非亲自验看,终归不能尽信。
当下满心狐疑,运力在他腰间“命门穴”上踢了一脚。
不想李逍遥体内真气充盈,流转不息,一遇外力,自然而然地便反激出去。
只听“啊哟”一声,阿紫脸色苍白,连退了几步方才站定。
她修炼日久,已成人形,体内经络穴道也与常人一般无二,这一下震得胸中气血翻涌,说不出的难受。
李逍遥此际腹痛渐消,头脑却依旧昏昏沉沉,这些事自是全然不知。
他只觉浑身上下奇寒无比,体内真气有如万道冰川突然一齐崩塌消融,汇成了一股汹涌的洪水,在经络各处荡尘飞石,激扬来去,却无论如何也难以收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