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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5章 常恐悔吝雾雨溶消(第9页)

独孤天威当日所携三位高手,此际都不在身边,眼看即将成擒,突然间心口一寒,浑身真气溃散,眼前一黑,几乎失足倒地。一人抓着他的后领又衝了出来,昂藏大步,鬚发灰白,却不是“刀皇”武登庸是谁?

“师……师父……独……独孤……”他开口全是寒气,几乎换不过气来。武登庸拍了他几处穴道,渡入一股淳和内息,令耿照盘膝调息,抚着下巴道:“这独孤天威倒也知兵,不枉独孤弋当年带着他东奔西跑。”眸子眯起,似陷入沉思。

冰火双元心既是强助,却也是致命的弱点,只要耿照一天不能控制自如,这种情况便会一再发生;心子不比内力,不是说不使就能不使,动辄得咎,简直是棘手至极。来此的路上刀皇警告过他,耿照仍欲勉强一试,下场便是如此。

多射司铁骑正欲整顿卷土,岂料后阵突然大乱,被衝成了两股,一群赭衣蒙面的轻装骑士两两并列,从当中衝了出来,每骑之后都牵着一匹备马,行进间刀出箭射手段残烈,多射司不仅阵势大乱,死伤更是急遽攀升。

“这是……指纵鹰!”

指纵鹰的衣着装备极易识别,这批蒙面骑士杀伐果决的手段更是十成十的指纵鹰,耿照决计不会错认。但他手里的“翼”字部铁简已归雷门鹤所有,难不成是他派来的?

指纵鹰眨眼来到,七玄众人兵器上手,气氛剑拔弩张。

当先一人跃下马来,衝耿照抱拳道:“翼字部全员到此,请主人速速上马!”声音低沉,却没什么特徵,似是个中年人。耿照示意众人勿轻举妄动,起身抱拳回礼:“这位壮士请了。铁简我已归还四爷,此间并无诸位之主,莫不是有误会?”

数十名赭衣骑士一齐翻身下马,除一名斥候在队末直面敌人、并不离鞍外,余人皆跪地行礼,齐道:“我等指纵鹰‘翼’字部,奉耿盟主为主,从今而后,至死方休,粉身碎骨,在所不惜!”七玄众人久闻“指纵鹰”威名,见其一举衝散流影城铁骑、杀伤无算的骇人身手,不由得又惊又喜。

那领头的统领起身道:“此地不宜久留,请主人与同盟诸位先行上马,速速撤退。”翼字部纷纷解开系绳,助众人及伤者上马。

耿照惊疑不定,但此际也没有别的选择,翻身上马时又问:“敢问统领高姓大名?”那人只道:“先离险境,回头容属下细禀。”一霎间口吻颇见斯文,只是耿照想不起在何处曾听。

众人上得健马,重整过后的多射司铁骑也于此际衝杀过来,胡彦之遥对那统领道:“往西边走!”统领蹙眉:“西侧无路,胡大爷此话何意?”胡彦之大笑道:“对他们是无路,对我们就有路啦。”耿照对翼字部统领点了点头,大队齐齐朝西奔去。

多射司的重骑兵不耐跋涉,耿照这一方却全是轻装,他们越追拉得越远,其间老胡、绮鸳偶射几箭,也有拿长剑当箭矢的,让追击更为不易,直到眼前忽现河道时,早已不见追兵。

绮鸳埋怨道:“胡大爷,都是你。本已甩脱了人,这下溪水挡道,又要耽误时辰。”那溪面虽颇宽阔,瞧着水倒不深,纵马亦能涉过,毕竟不及平野驰快。胡彦之翻身下马,从溪边林树里拖出一条舢舨,能坐三四人;粗粗一算,大大小小居然有十几艘,足够七玄全体搭乘。

众人合力推船入水,翼字部留了几人帮忙驾舟,其余跨马涉溪,一路留下马蹄印子,以为疑兵。耿照明白那统领不愿在众人面前显露身份,对符赤锦等道:“我和师父同他们走陆路,一会儿与你们会合。”众人才知武登庸已收他为徒,大喜过望。

既有刀皇在侧,也没什么好担心的,符赤锦等便即登船,转瞬之间便去得无影无踪。

翼字部大队已行,只余耿照、武登庸与那统领三骑缓缓涉溪。溪流甚是湍急,这也是老胡选为撤退途径的原因,能比骑兵更快的,也只有顺流而下的箭舟了。他几次出入朱城山,认定独孤天威颇有治军才能,要不就是手下有此能人;对付江湖人士,极可能派出骑兵,故一切布置皆以骑兵为假想敌,果然派上用场。

三人并辔上岸,仍不见多射司的踪影,很可能独孤天威已放弃追击,也跟着放缓速度。

流影城最大的罩门,即在于拥有这样的兵备,本身就是一桩大麻烦。故七玄众人挑选的落脚之处、老胡这条水道的会合点,都以“离开王化四镇”为判断取舍的标准。离开了自己的领地,独孤天威的兵将会害死他,兵力越多越高调,死得越发妻惨。

“多谢统领相救。”不知不觉间,武登庸便行到了两人之前,把谈话的空间留给他们。耿照率先打破沉默。

那统领抱拳道:“属下来迟,还望主人恕罪。”

耿照皱眉道:“统领三番四次喊我‘主人’,但据我所知,指纵鹰一向是认简不认人,雷四爷才亟欲得到铁简。”

那统领道:“的确如此。所以认典卫大人为主,乃是我等翼字部自己的判断。雷门鹤本无铁简,号令不动我们,出手协助典卫大人后,便突然有铁简了;原来是谁持有这枚铁简,已然呼之欲出。

“在此之前,属下本已怀疑,典卫大人才是大太保生前最后所见,亦是託付铁简的正主儿,只是苦无证据。适巧典卫大人与夫人双双到来,属下就近观察多时,料以大人的人品武功,应是大太保真正託付的对象;后来的推断,不过佐证而已,属下心中早有成见。”解下覆面巾来,竟是朱雀大宅的管家李绥。

耿照大吃一惊,仔细一想,又觉未必没有道理。

指纵鹰擅长搏击刺杀,以及驰马驾驭等各种移动技术,这些本不需要有内功;况且以掩护身份潜入执行论,练有内功而未至顶尖者,反而容易被看出端倪,因此潜行都里有很多少女仅习“蛇腹断”和短匕搏击、射箭投掷等,仍是绝好的情报高手。

李绥就是这样的人。不学内功,将刺杀术锻鍊至极,能轻易融入各种环境,虽然年纪一长气力流失,外门功夫将迅速衰退,然而在巅峰之时,却是最适合“指纵鹰”这种潜伏狙杀工作的状态。

他将覆面巾挂回,就着马上向耿照欠身。“属下欺瞒多时,还请主人恕罪。”

“你的身份,漱宗主应该不知道吧?”见李绥摇了摇头,不觉笑道:“我料也是。只能说统领潜伏的功夫的确不一般,狡黠如漱宗主之流,也要着道。”

李绥笑道:“这倒不是。我等翼字部负责收集线报,须得融入市井,部中半数以上的人,生活里皆有经营已久的身份,小人只是刚巧,在乌夫人的别墅里干活罢了。”

以乌氏在越浦的影响力,与赤炼堂活跃于五大家的情况,要说当初雷万凛这个安排是无心之柳,少年现在是不肯信的,但李绥既未明言,耿照也毋须点破,想了一想,对李绥道:“我不知大太保怎么用人,可我用人只有一字,就是‘诚’,人诚待我,我待人诚。殷横野与我为难时,你不肯走,我一直放在心里,你与翼字部的弟兄若肯信我,我待你们便如七玄同盟般,合则同甘共苦,不合则珍重道别,大抵如是。”

李绥喜道:“我等必定尽心效力,不辜负主人对待。”

“还是叫盟主罢。人人都是自己的主人,而不该以他人为主,对我来说,大家便是同气连枝的弟兄。”耿照摆了摆手,沉吟道:“你的身份我会为你保密,但只有我一人知晓,甚是不便,我打算告诉符姑娘和弦子姑娘,务必让她们保密。你以为如何?”

李绥知道她二人与盟主的关系,也不好推拒,便答应下来,只是仍听出了话里的关窍,小心问道:“盟主让二位姑娘与小人联系,莫非打算远行?”

耿照淡淡一笑。“是啊,我要出一趟远门,好些日子不在。大宅诸事,就要麻烦你了。”

“……你要离开?”在七玄落脚的客栈里,众人聚集于耿照房内,听他如是宣布,不由大惊。

耿照不慌不忙,解释道:“我与师父,打算往北方一趟。殷贼少年时曾至北关道远游,师父他老人家猜想,殷贼是一路行出婴垣大山,直至诸沃之野,遇上什么玄奇难解的际遇,才有后来的事。要追本溯源,肯定要走这一趟。”

殷横野死前所说,诸人多已听老胡转述,并不陌生。媚儿本来吵着要去,但她是一国储君,剋日将返,岂能弃国家百姓不顾,随情郎远游?众人劝止之余,各自想起不能轻易放下的责任,本欲同往的,一下谁也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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