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利的细针抽离皮肤,带出几滴鲜血,沈玉衡紧接着就有些站不稳,大脑在晕眩中浮出四个字——
怎么又来!
针刺入身体的东西不知道是迷药还是什么别的,一扎进去他的眼睛就黑了,往前跪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膝盖都软了。
苏澄接住了迎面倒下的他,把人抱去屋里藏起来后,才去处理外面那具尸体。
刚刚忙完,门外就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沈玉衡回药房后,下午就没再去伤兵营。
被调到药房后,伤兵营的很多活都不需他再做,吃完饭没事,他去药庐帮徐阿婶煎了会儿药。
胡郎中一直没回来,到了晚上,才听去询问消息的胡圆儿回来说,对方被陈将军叫去了,连同中午刚醒的那个人一起。
“肯定是问粮草被劫的事,我爷爷跟着过去看看,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回。”胡圆儿脆生生道。
沈玉衡心中权衡,他不想回女眷营帐那边休息,一是不方便,烬是他毕竟是男扮女装,不是真正女子,能不住那边,还是尽量不住那边比较好。
于是他借口还有药方没抄录完,留下陪胡圆儿一起等。
然而直到深夜,燃着的油灯只剩豆大火光,胡圆儿也趴在桌上睡着时,胡郎中才带着一身寒气从外面进来。
抬头见沈玉衡这么晚还没回去,他显然有些惊讶。
沈玉衡搁下笔起身,指指趴在桌上睡着的胡圆儿,微笑解释:“胡圆儿说你一会儿就回来,正好我还有些药方没抄,就陪他一起等了等,没想到……”
说着,他看一眼外面的黑夜,意思是自己也没想到会等这么晚。
胡郎中顿时明白,叹道:“这小子,说着等我,自己倒先睡了。”
然后对沈玉衡感谢道:“有劳你了。”
他以为沈玉衡是因胡圆儿年纪小,不放心他一个人,才陪着一起等,把孙子抱进隔间后,出来又是一番谢。
沈玉衡摇头表示不用,虽然确实有几分不放心胡圆儿一个人,但也有私心。
胡郎中这时叹气,又道:“你没走也好,我正想跟你说个事,今天陈将军把刚醒的那个伤兵叫去问话,顺便把我也叫去了……”
沈玉衡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及此事,不由顺着话道:“我听胡圆儿说,是问之前粮草被劫的事。”
接着迟疑:“可是那人被用了刑,伤又加重了?”
毕竟胡郎中此刻的神情看着不太好。
胡郎中摇头,道:“倒是没用刑,而是……”
他语气似乎斟酌了一下,才继续:“这个人他失忆了。”
失忆?沈玉衡离开伤兵营时,手里端着一碗张虎硬塞给他的饭菜——是营中专门给伤兵提供的。
军中伙食一般,最好的是伤兵伙食,其次是普通士兵,最差的,是他们这些罪眷的伙食。
比如伤兵的伙食里偶尔会有细面馒头,普通士兵有粗面饼,到了罪眷,就只有粗粝到刺嗓子的粗饼。
不过好的伙食,自然限量供给,只有住在伤兵营里的伤兵才能领,且每人每天限一份,其他时候也是粗面饼。
张虎塞给沈玉衡的这份,显然是他替张河领的。因张河只能喝清粥,这好饭平时就被张虎和几个弟兄瓜分了,张河平日只能眼巴巴在旁看着。
但今天赶巧遇见沈玉衡,张虎想感谢,又囊中羞涩,一时拿不出像样的东西,就巴巴把这份饭菜先硬塞给他,说下次再送别的。
沈玉衡摇头失笑,拒绝不了,只能收下。
不过,从被流放开始,除了上次在胡郎中那,他确实很久没吃过像样的食物了,尤其这份饭菜里还有两片肉。
还有徐阿婶,对方一直帮他许多,她女儿在流放来的路上生病,现在小姑娘瘦瘦小小,也需吃些好的。
想到这,沈玉衡脚步忽然轻快,心情有种还在父亲身边时才有的难得轻松。
他一路来到药庐,看见挨在徐阿婶身旁的那团小身影,不由笑了笑,喊:“小阿云!”
小阿云倏地回头,看见他,瞳仁瞬间露出惊喜,忙起身跑过来喊:“沈姐姐。”
沈玉衡揉揉她的头,领着她一起走回徐阿婶旁边。
徐阿婶见他特意端了好的饭菜来给她和女儿,不由吃惊,连连拒绝:“使不得,女郎你这么瘦,又大病未愈,每日还要给那些伤兵看伤,劳心劳力,应该自己吃才是。”
见她实在不愿要,沈玉衡只好说:“那就一起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