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不论将来如何,至少眼下不仅替少女解开了心结,更激起了她的昂扬斗志,高低也算手妙棋。
女仙思绪良多,顿觉羞恼。
倘若没有那白泽留下的安胎药方,左右她都能在池雨面前搪塞过去,可白泽偏要让她下不来台,弄出这般麻烦。
但又转念一想,若真有那天,少女那真师尊该唤她的弟子什么?难不成……真叫嫂子?
乾龙尊者倏然觉得心情大好,只盼真有那日,定要看看白泽的表情有多精彩。
让你喜欢装嫩当妹妹,妹妹好啊好妹妹,那就好好当他一辈子妹妹吧……
女仙幸灾乐祸地笑了。
……
夜色如墨,繁星似银砂洒落天穹。
空原神山褪去了白日喧嚣,积雪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冷光,蜿蜒的冰阶尽头,两道身影并肩立于观星台上。
乾龙尊者素色裙裾随风轻扬,绣着螭纹的衣带拂过游苏手腕,宛若一缕缠着雪松香的风。
“奥数尊者已经接过了他师尊的任务,他算了两日星轨,”她指尖凝出一枚冰晶,映出北斗七星的光晕,“贪狼归位,破军敛锋,北敖的劫数……算是尽了。”
游苏仰头望着星幕,左眼愈发澄澈:“如此便好啊,这已是劫后重生的新北敖了。北敖人百折不屈,有此一劫,或许不是坏事。”
乾龙尊者淡淡叹道:“只是这新北敖与本尊最初想的终有差异,仍旧任重道远啊。”
“还在为是你的过错而自责?”少年轻声询问,手却不知何时已经自然而然地握住了仙子柔荑。
女仙被少年裹住的手指蜷了蜷,似是尴尬,少年却按得紧,不让她抽走。但女子终究洞虚修为,想抽哪里抽不出,只不过不想抽出来罢了……
“虽说我做的一切都有仙祖在背后暗中操纵,但终有我操之过急的缘故。如今北敖正当重建,我打算暂且搁置以黑土换冻土的计划。待邪魔皆诛,再徐徐图之,或许人们会更容易接受一些。”
“不打算亲眼看见北敖繁盛的那天了?”
“以前觉得此道独行,自是难免急功近利。现在知晓吾道不孤,又何必急于求成。”女人淡淡看着他,是谁让她改变了理念不言而喻。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你想让我接你衣钵不成?”游苏打趣道。
女仙似是想到什么,却笑不出来:“本尊年岁已高,终破不了五百年的限制。但你还年轻,不止改变北敖,改变五洲都有可能。”
游苏闻言微怔,听出女子语中那淡淡的忧伤来源于何处。
我生君未生,我生君已老。
他们虽互相欣赏,却实实在在有着极大的年龄差距。当上涌的热情退却,这是必须面临的现实问题。
女仙蓦然觉得少年的手抓得更紧了些,像是要掐进她的骨肉里,与她的手合而为一,再不分离。
“要来你自己来,你要是是为了把这苦差事撂到我身上才救我,那你可看错了人。不过一命换一命,你救了我算你幸运,你不会死,我也不会让你死。”
少年言之凿凿,笃定至极,另一只手已然伸进了领口之中,似要取出某物。
可还没等取出,女人却先按住了他的手:“别拿出来,留着它,我不是为了它才救你。”
游苏要拿的,当然就是那枚藏着天醒灵光的乾坤袋。
“我知……”
“现在给我也是无用,北敖百废待兴,我哪里有心思修炼。你留着它,会有很多人要保你的命。我又不是马上就要死了,你才十八岁,不知百年时光会有多久。待到时机成熟,再给我也不迟。”
这个仙靥无双的女子笑起来实在太美,游苏回忆北敖之行的点滴——他与面前这位女子相爱相杀,却又因相同的志向走到一起。时光虽不算长,情意的跌宕却更显深刻,如今执子之手,恍惚如梦。
游苏像是想起什么,立马俯身挖起了雪。
“你怎么了?”女仙关切询问。
游苏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挖着,末了掬起雪地深处那一捧半黑半白的雪,黑土碎屑在指缝间流下:
“邪祟虽退,尸骸腐化后却成了最好的肥料。”
他捻开一粒焦黑的土块,腐殖质的气息顿时弥散,“不仅神山,神山外更是如此。虽然数量肯定不够彻底改造北敖,但也正好应了你循序渐进的想法。待处理干净残余的邪祟,雪地里的黑土,自会替尊主说话。”
女仙眸光微动,当年她决定掘开海井挖土,恰恰也是因为觉得在陆上找不来那般多的邪祟化土。可没曾想海井失利,那些从海井中窜出来的邪潮却以另一种方式实现了她的部分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