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十分稀奇的事情,再联想前两次他请她帮忙拆台,无论成与不成,他都没有把主任搬出来压她,可见原丛荆在做人上没话说。
虽然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变,会不会掉进这染缸里,被同化。
尹棘槐看原丛荆,会想起以前的自己,过去她会为请了三天假而不安,觉得耽误了科里的工作,事实上,麻醉科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照常运转。而现在,住院总给她放假,她就心安理得休息。
尹棘槐说:“你早点回去休息吧……这事情和你无关,我也没怪你。”她想她大约是懂原丛荆对她那莫名其妙的“愧疚”的。
其实尹棘槐不懂,原丛荆的性格和从前的她不一样,而且原丛荆并不是第一年上临床,作为八年制毕业的学生,他早就是临床“老油条”了。
原丛荆听见她说没怪他,很高兴,他的情绪传达给尹棘槐,尹棘槐也松了口气。总之,两个人的脑回路不一样,但又莫名地衔接上了。
车库的灯忽明忽暗,尹棘槐看他帮忙把东西从车上拎下来,原丛荆是这么说的:“我人都到这了,肯定是帮你把东西拿下来,你明天好好休息,就不要再劳累了。”
灯光打在他侧脸上,更衬他优越的眉眼,尹棘槐心里这么想,便这么问了:“原医生,你做医生是为了什么?为什么选神经外科?”
原丛荆脱口而出:“以前不懂事,觉得听上去很酷。”他实在是坦诚又可爱。
“那现在呢?”
原丛荆悲痛地说:“学医十年,归来仍是少年。”又苦又累又没钱,离开医学,谁还把二十八岁的你当少年。
原丛荆是不会和尹棘槐哭穷的,为着那一点男人对女人的私心。要是在师兄面前,他必要说:“神经外科怎么能穷成这个样子?”
神经外科和心脏外科是外科里培养周期较长的两个科室,也非常依赖平台,小医院根本开展不来,很容易赔钱,也收不到优质病人。
海城医学院附属医院的神经外科在全国数一数二,自然是不穷的,但是粥多僧也多,分到底层小医生手里就没几个钱了。
尹棘槐的目光突然变得柔和起来,她对原丛荆说:“等你将来成为带组教授的那一天。”
带组教授,这是多少人一辈子梦寐以求,奈何坐上那个位置,不仅看能力,还看命。
总的来说,原丛荆没有短板,他学历高脑袋聪明,科研不错,开刀水平……这个没办法,开刀没有捷径,是要练的。但是众所周知,升职和科研以及背后老板能量的关系更大。
只是目前,这个目标对原丛荆来说还太远了,像一个飘在天边的不切实际的梦。因为这句话从尹棘槐嘴里说出来,更叫人心神向往。
尹棘槐还说:“等你以后带组了,记得对我们麻醉科的人好一点。”
尹棘槐回家之后才觉得这句话不合适,怎么这么像画饼呢?尹棘槐转念一想,外科平时也没少给她画饼。比如什么“这台小手术,很快的”、“肯定让你早下班”、“明天我们手术不多”……
他们画起饼来,真是一点不害臊。
尹棘槐简单洗漱后和爸妈打了个视频,老爸老妈催她找对象,之前在国外的时候,老爸老妈生怕她和外国人谈从此不回来了,思想开放的老妈甚至放言:可以和女孩谈,咱家不介意这个,但不能和黑皮肤的谈。
尹棘槐学业忙,也没心思搞对象,回国之后,爸妈就开始催起来了,尹棘槐用工作忙推脱,妈妈叫她提要求,他们帮她留意。
尹棘槐想了想,说:“要长得好看,脾气好,顾家,有责任心,我工作忙他要更照顾家里,脑袋要聪明不然影响后代智商……哦,对了,我不喜欢感情史丰富的。”
尹妈妈说:“槐啊,妈妈不是许愿的菩萨。”
尹棘槐计谋得逞地笑,她在家人和外人面前完全是两个样子,在家人面前,她可以放松做自己,流露出孩子气的一面。
尹棘槐说:“可是你女儿也不差,这些要求难道高?”
尹爸爸说:“一点不高!我和你妈替你留意!你自己也多留意,海城年轻人多,机会多!”
尹棘槐口头上答应了。
尹棘槐在家躺了三天,回去上班的时候手术室的手术量已经恢复正常,徐同和也回实验室了。
人和人的缘分总是在一段时期内,过了这段时期,就分道扬镳。
尹棘槐从不觉得可惜。很多事情,既是事在人为,也是天意如此。
回去上班第一天,隔壁房间的麻醉同事来借喉镜,和她唠两句:“小棘,你真是好运气,躲过那台唤醒……你不知道,那天那个唤醒病人,脑死亡了。”
方璃像自嘲般,又笑:“唉,都怪我误解你们的关系了,我以为他对你,就像哥哥对妹妹那样,可没想到,他竟然喜欢你。”
尹棘垂下眼睫,没说话。
她轻微地皱了下眉头。
“只是我以为,即使在被你拒绝后,他也会主动去找你,跟你提出和好的。”方璃叹了口气,不无惋惜地说道,“可原丛荆到底是个骄傲的人啊,连你托墨丘送的圣诞礼物,都没有收,还当着我们的面,把它扔到垃圾桶里了。”
第83章开场
从星巴克走出来后。
尹棘眼神寥落,右手拎着绿色美人鱼的牛皮纸袋,心脏就像被揪紧,那种近乎溺毙的陷落感,让她忍不住垂下头,呼吸也变得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