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二郎哼了声,“当初在沟子村我且护得住翠娘,如今出来了,还拍我护不住青秞,莫担心,我自有法子叫他们不敢。”
李氏犹自不安,颜二郎这才笑了宽慰,这庚帖,不仅要青秞的,还要你和我的八字贴,当初你又没有换庚帖,沟子村谁知道你的八字帖,你只好好锁了你的八字帖,再没人换得走的。
一听这话,李氏二话不说冲进卧室,找出写着自己八字的红帖子,找了个火引子,一把火烧了,看着成了灰烬落在地上才安了心。
颜二郎瞧着一时好笑,也知道李氏疼青秞罢了。
等颜二郎带着笠哥儿与温云州几个租了条大船一起去了京陵,李氏就与青秞两个在家,又请了潘进一家子住了进来,倒也安好,这日用膳桌上有一条红烧草鱼,青秞吃了几口道,“河鱼总有些腥味,还是海鱼更好吃。”
第二天饭桌上就多了条清蒸海鲈鱼,青秞笑眯眯的多吃了大半碗饭,谁知后面连着几天,天天海鱼,换着法子的做,青秞哭笑不得望了李氏,“娘呀,再好吃也不能天天吃呀。”
就这一句话,倒把李氏的眼泪沟了出来,“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我如今倒想给翠娘做呢,可就是想不起她爱吃什么。”
青秞知道李氏想翠娘了,虽嫁得只隔几条街,到底不比从前,一时也酸涩的紧,放了筷子哄劝李氏,“娘,姐姐爱吃甜藕芝麻糕,那天我听楼下的巧娘说吴记脚店新出了甜藕芝麻糕,不如我们去尝尝,若好吃,叫人给翠娘送几盒。t?”
潘进驾了车送青秞母女俩去吴记脚店,路过明月街,青秞想起颜家成是在这里租的房,还是潘进帮着找的,青秞又拉了李氏去看颜家成租的房子。
等进了屋子,颜家成正端盆子黄泥在补墙,昨日夜里下了雨,这屋子漏雨,半边床都湿了,趁着今天雨停了,便赶着补好。
潘进瞧着有些不好意思,转身要去找房东理论,颜家成拉住了,“房东今早来看过了,原本是有些浸雨,没料到漏得厉害了,见我自己补墙,也说了原本是交的半年租金,如今在多饶半年,叫我们住一年。”
潘进听了这才好些,瞧着颜家成补的样子便道:“既是能住一年,你不如花一两百文钱去请几个泥工匠人来好好补了,这一年你就安生了,你自己这样补了过不了两个月还是会漏的。”
颜家成知道潘进家里也是住附近的,自然熟知这些,便要去找泥工匠人,青秞拦住了道:“大哥,我和娘正是来找你的,爹和笠哥儿去了京陵府,就留我和娘在家里,晚上有些害怕,不如这一月你和大嫂先搬去祥里巷子那边,帮我们壮壮胆,等我爹回来了,你们再搬回来。”
颜家成却知,青秞是怕修屋子,他们一家子没地方住,原本佩玉的姑母黄氏也是叫佩玉一家子去住原先青秞家租过的那个房子,颜家成不肯,这样靠媳妇家的亲戚总归是直不起腰的,佩玉知道颜家成的性子,便婉转辞了黄氏的好意,黄氏也不强留,倒觉得颜家成是个有志气的。
如今青秞想叫颜家成去住,又怕颜家成不肯,才这般说,颜家成知道青秞好意,且这几日确实没地方,住客栈不方便也费银子,这才刚来镇子里,手里不宽裕,当即也不矫情笑道:“二婶,那我便去打搅几日了。”
李氏喜欢颜家成,往日里在沟子村多亏了他回护几个孩子,少挨许多打骂,此时笑道:“正是要你们去作伴才得安心呢。”
李氏接了佩玉手里的虎子,叫潘进陪着他们夫妻俩个收拾东西搬过去,自己带着青秞和虎子去吴记脚店吃甜藕芝麻糕。
出了明月巷就是南丰桥,桥头柳树下有个卖响铃的妇人,青秞买了一个逗虎子玩,哄他叫姑姑,佩玉带着虎子去颜记找青秞说过几次话,虎子与青秞早熟了,咧了嘴笑嘻嘻,团团手拱起来,嘴里先说谢谢姑姑,才伸手去拿响铃。
李氏瞧着喜欢,“这孩子佩玉教的好,三岁看大,长大是个有出息的。”青秞又教他叫李氏叔祖母,虎子起初学不好,只祖母祖母叫,青秞教了两三遍后,就叫利索了,看见路边有个卖糖葫芦的,便指了糖葫芦喊李氏,“叔祖母,吃、吃糖。”
李氏喜欢得忙叫青秞买了,青秞瞧着虎子的小米牙,怕他咬不动伤了牙,特意挑个葡萄做的糖葫芦,好啃咬,虎子拿在手里才要动口,李氏又要青秞试试酸不酸,说吃了酸的流口水,青秞又从虎子手里拿过来,虎子也不哭,笑呵呵拍了手看着青秞吃糖葫芦,只口水流了一肚兜。逗得李氏笑呵呵的。
青秞试了甜丝丝的,并没有酸味,才递给虎子,一路走着,一路买着,到了吴记脚店,青秞蹙眉看着手里的两大包说:“娘,明日再来吃吧,我提不动了。”
李氏应了,又绕到梁河桥那里的仙鹤楼正店点了一个软烂的梅菜肘子,一个湖藕排骨汤,也不叫送,自己提着,叫了辆车坐回去。
潘进一家子住的是倒座间,颜家成和佩玉就在上次颜大郎和蒋氏住的西厢房安置下来,床帐褥子俱是换好的现成的,潘进又叫颜家成将东西都搬了过来,由着泥瓦匠人进出,也不要颜家成去看,那里潘老爹最熟,叫潘老爹日日去看着就行,颜家成自是又感激一番。
等青秞进门撑着两手喊颜家成接东西,佩玉忙接了虎子到手里,和李氏道受累,青秞笑嘻嘻靠了李氏道:“娘喜欢着虎子呢,那两包买的都是虎子的东西,虎子一来,娘眼里再瞧不到我了。”
颜家成接了青秞手里的东西,哂笑着:“多大个人了,做姑姑的,还和侄子吃醋,你不害羞,我替你脸红着呢。”
一家子说说笑笑的,自颜二郎走了难得家里这么热闹。
第五十六章鱼粥
菊桂退散,风里有了丝丝凉气,唯有忍冬绿意留在树枝丫上,胡嘉宁撑了酸枝木雕石榴花金粉炕桌,瞧了茯苓手里的活计,一件娃娃里衣,麻白色丝缎又用麻白色丝线细细绞了,再无一点繁复,眼看要收针了,边角处线却不够了,茯苓低了头在针线筐里找不见麻白色丝线,便找了卷本白色,收在边角也不起眼,胡嘉宁瞧见道,“这布线都是我经手的,再不会错的,怎的少了。”
白芷在身后撇撇嘴,原是够的,还有一卷呢,昨日里吴妈妈瞧见了,说她一件里衣正是这个颜色,哥儿的衣服小就完工了,白放着倒浪费了,便拿了去。
胡嘉宁闻言微微蹙眉,吴妈妈是胡老太太回去京陵时留下的,说是积年的老妈妈见的多了,如今宝哥儿小,若有事怕陈氏母女慌神,陈氏把这个儿子瞧得眼珠子似的,如今多一个见识多的老人心里也着实喜欢,又是老太太身边的,一般敬着,又不叫她做事,倒派了个小丫头伺候着。
原本说好的,等宝哥儿将满百日就回去京陵做百日,哪料着日子近了,小人儿经不得风雨着了凉,动不得身就留在甜水镇,胡嘉宁使人回去说,宝哥儿人小身体弱,经不得河风,不如等快满周岁时再回去。
胡老太太自然没有不允的,那好东西又一船船的往甜水镇送,胡知府得了空一月总要来上一回瞧哥儿。
胡嘉宁不许茯苓换线,“这线易得,我们去弯针坊再去配些回来,日后总用得上。”
胡嘉宁带了茯苓、白芷往前门出去,走了半路倒停了脚,只往若梅亭去,走了后门,守着后门的是两个粗使婆子,瞧着胡嘉宁忙上来见礼,胡嘉宁看了白芷,白芷摸了几十文钱递过去:“今日原是不出去的,怎知宝哥儿的衣服做到一半,线不够了,这不我们姑娘这急赶着出去,也不知道那线配不配得到。”
婆子接了钱又千恩万谢了。
麻白色丝线最是常用的,胡嘉宁一气买了十卷,瞧着新进的一批丝线颜色甚是齐整,便十二色配齐了一整付。
茯苓稳重,白芷话多心眼灵活又话多,出了门瞧胡嘉宁没有要回去的意思,“姑娘,听说梁河边上有一家鱼粥店,甚是干净。”
远远瞧着河边一座两间的茅草屋,一付粗白布写了粥字的幌子,扬在风里,屋前面翠绿竹子围了半人高的篱笆,茅屋顶上炊烟旋绕,胡嘉宁一时看住了,及进了院子见着一个老翁弯腰扫地,老妇人在灶下忙碌,见来的女客,忙不迭放了手里的活计迎上来:“姑娘们,是在院子里坐,还是屋里雅间坐呢?”
还有雅间,胡嘉宁倒起了兴致:“屋里要一个雅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