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李家?与皇室的关系远没有恶化到现在的程度,相反,李士节在政事上称得上安分守己,毫无保留地辅佐天子。
皇后欣赏她的才?能,经常传召她入宫作伴,就连小朱缨也?曾与她有过数面之缘。
“陛下啊陛下……你竟被蒙在鼓里这么多年。”
而后者此时也?终于确认了她真的不知情,一面感到讽刺,一面撕开那道暗藏心底的血淋淋伤口:“我长姐为何毫无征兆地离去,你以为真是外面所传的那样?旧疾复发,呵,她根本没什么旧疾!那天她从?宫宴回来?,之所以突然暴毙,是因为喝了宁檀下在茶水中的毒!”
他的话如惊雷般在耳边炸开,朱缨愣在原地,仿佛血液都不再流动了。
母后与李士节闺中就是手帕交,各自成家?后也?时常相见,曾经还开玩笑说结娃娃亲,要?让她和许敬川订立婚约。
毒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你不信吧?我知道的时候,也?是这样不敢相信。”
李士荣大?笑,直到笑出了泪,恨道:”可事实就是如此!长姐去时还不到三十岁,她怎么忍心!”
“所以,你与景阳宫密谋杀害我母后,就是为了报昔日之仇?”朱缨声音艰涩。
李家?老夫人?去得早,李士荣两兄妹几乎是由李士节这个长姐照顾长大?,所谓长姐如母的道理,在他们?之间?体?现得最为鲜明。
李氏儿女感情亲厚,这在魏都从?不是秘密。正因有这一缘故在,世人?才?会对现在的李家?与许敬川这个亲外甥形同?陌路的事诧异不已,至今不明个中缘由。
许家?……对,许家?!
朱缨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急切地反驳李士荣,因为慌乱而不自觉语速加快:“这不可能!一定是你们?搞错了。如果真是这样,许瞻身为人?夫合该与你一起报仇,岂会依然效忠父皇和我?他——”
“那是他蠢!”她的话被毫不留情地高声打?断。
提起那人?,李士荣更是又怒又不甘,恨声道:“明明知道凶手是谁,却放任那人?逍遥法外,他根本没把我长姐当妻子!还有许敬川那没用的孽子,自从?长姐去后,他就与我们?李家?再无干系了!”
不知怎么,朱缨忽然感到一阵晕眩和恶心,在直冲头顶的耳鸣声中,那尖锐的话声都变得圆而钝。
而那跪在地上毫无礼数的阶下囚继续不停说着,是对多年来?怨恨和怒火的肆意发泄,而非狼狈的求情讨饶。
“你母亲从?来?多思敏感,若非如此,岂会因困守深宫心思郁结?她忘不了长姐与朱景曾有过婚约的事,以为自己的姻缘险些就属于别人?,终于在那天妒忌之心爆发,对长姐痛下杀手!”
“什么果敢磊落,贤明温和,都是她装出来?的,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是她咎由自取!”
后面他说了什么,朱缨已经听不清了。她僵在原地,如同?手脚都打?上了镣铐,想要?捂着耳朵逃离却一步都挪不动。
“陛下,陛下!”
侍女惊乱的呼声纷纷响起,朱缨眼?前一暗,脱力软了下去——
天色已暮,只有几盏宫灯照亮周围,发出柔和微弱的光。突然从?宫苑里跑出来?一个少年,一身月白单衣在昏暗中尤其?显眼?。
“殿下,不能去啊!”
“殿下,殿下!”
众多侍奉的宫人?缀在后面追着,惊慌失措的劝说和央求声此起彼伏。
而少年不为所动,如同?没听见一样在一座座宫室间?飞奔,丝毫不肯慢下脚步。
“殿下!”
从?裕静宫到冷宫有很远的一段距离,他一路跑着,在寒冷冬日里也?冒出了汗。
不知道跑了多久,脸颊耳朵因长时间?暴露在寒风里都变得麻木。
直至终于看到一个破旧冷清的大?门,他更加快脚步,不顾前后传来?的惊呼声,用尽全力将门一推——
果然,从?内务司来?的黄门已然立在殿内。几人?听见动静回头。
朱绪顺势一望,正好看见他们?手里的端着的锦盘,里面分别放着鸩酒、匕首和三尺白绫。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他突然暴起,令众人?都来?不及反应——
只听“哐当”一声巨响,黄门手中的托盘已然被扫落在地,毒酒倾洒,匕首颠坠,洁白如雪的绫缎也?沾上泥灰。
“静王殿下,你大?胆!”
办差的黄门太监大?惊失色,尖声斥道:“这是御赐之物,你胆敢毁坏!”